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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禕之傳


  劉禕之,常州晉陵人也。祖興宗,陳鄱陽王諮議參軍。父子翼,善吟諷,有學行。隋大業初,曆秘書監,河東柳顧言甚重之。性不容非,朋僚有短,面折之。友人李伯藥常稱曰:「劉四雖複罵人,人都不恨。」貞觀元年,詔追入京,以母老固辭,太宗許其終養。江南大使李襲譽嘉其至孝,恒以米帛賚之,因上表旌其門閭,改所居為孝慈裡。母卒,服竟,征拜吳王府功曹,再遷著作郎、弘文館直學士,預修《晉書》,加朝散大夫。永徽初卒,高宗遣使吊贈,給靈輿還鄉。有集二十卷。

  禕之少與孟利貞、高智周、郭正一俱以文藻知名,時人號為劉、孟、高、郭。尋與利貞等同直昭文館。上元中,遷左史、弘文館直學士,與著作郎元萬頃,左史範履冰、苗楚客,右史周思茂、韓楚賓等皆召入禁中,共撰《列女傳》、《臣軌》、《百僚新誡》、《樂書》,凡千餘卷。時又密令參決,以分宰相之權,時人謂之「北門學士」。禕之兄懿之,時為給事中,兄弟並居兩省,論者美之。

  儀鳳二年,轉朝議大夫、中書侍郎,兼豫王府司馬,尋加中大夫。禕之有姊在宮中為內職,天后令省榮國夫人之疾,禕之潛伺見之,坐是配流巂州。歷數載,天后表請高宗召還,拜中書舍人。轉相王府司馬,複遷檢校中書侍郎。高宗謂曰:「相王朕之愛子,以卿忠孝之門,藉卿師範,所冀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耳。」禕之居家孝友,甚為士族所稱,每得俸祿,散于親屬,高宗以此重之。則天臨朝,甚見親委。及豫王立,禕之參預其謀,擢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賜爵臨淮男。時軍國多事,所有詔敕,獨出禕之,構思敏速,皆可立待。及官名改易,禕之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三品。

  時有司門員外郎房先敏得罪,左授衛州司馬,詣宰相陳訴。內史騫味道謂曰:「此乃皇太后處分也。」禕之謂先敏曰:「緣坐改官,例從臣下奏請。」則天聞之,以味道善則歸己,過則推君,貶青州刺史。以禕之推善於君,引過在己,加授太中大夫,賜物百段、細馬一匹。因謂侍臣曰:「夫為臣之體,在揚君之德,君德發揚,豈非臣下之美事?且君為元首,臣作股肱,情同休戚,義均一體。未聞以手足之疾移於腹背,而得一體安者。味道不存忠赤,已從屏退。禕之竭忠奉上,情甚可嘉。」納言王德真對曰:「昔戴至德每有善事,必推於君。」太后曰:「先朝每稱至德能有此事,逮其終歿,有制褒崇。為臣之道,豈過斯行,傳名萬代,可不善歟!」

  儀鳳中,吐蕃為邊患,高宗謂侍臣曰:「吐蕃小丑,屢犯邊境,我比務在安輯,未即誅夷。而戎狄豺狼,不識恩造,置之則疆場日駭,圖之則未聞上策,宜論得失,各盡所懷。」時劉景仙、郭正一、皇甫文亮、楊思征、薛元超各有所奏。禕之時為中書舍人,對曰:「臣觀自古明王聖主,皆患夷狄。吐蕃時擾邊隅,有同禽獸,得其土地,不可攸居,被其憑淩,未足為恥。願戢萬乘之威,且寬百姓之役。」高宗嘉其言。

  後禕之嘗竊謂鳳閣舍人賈大隱曰:「太后既能廢昏立明,何用臨朝稱制?不如返政,以安天下之心。」大隱密奏其言。則天不悅,謂左右曰:「禕之我所引用,乃有背我之心,豈複顧我恩也!」垂拱三年,或誣告禕之受歸州都督孫萬榮金,兼與許敬宗妾有私,則天特令肅州刺史王本立推鞫其事。本立宣敕示禕之,禕之曰:「不經鳳閣鸞台,何名為敕?」則天大怒,以為拒捍制使,乃賜死于家,時年五十七。

  初,禕之既下獄,睿宗為之抗疏申理,禕之親友鹹以為必見原宥,竊賀之。禕之曰:「吾必死矣。太后臨朝獨斷,威福任己,皇帝上表,徒使速吾禍也。」禕之在獄時,嘗上疏自陳。及臨終,既洗沐,而神色自若,命其子執筆草謝表,其子將絕,殆不能書。監刑者促之。禕之乃自操數紙,援筆立成,詞理懇至,見者無不傷痛。時麟台郎郭翰、太子文學周思鈞共稱歎其文,則天聞而惡之,左遷翰為巫州司法,思鈞為播州司倉。睿宗即位,以禕之宮府舊僚,追贈中書令。有集七十卷,傳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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