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校注漢靈帝紀

漢靈帝紀(1)

　　建甯元年[168年]

　　春正月己亥，上征至，大將軍竇武持節迎于夏門亭。

　　庚子，即皇帝位。

　　以太尉陳蕃為太傅，〔與〕（以）將軍竇武〔及〕（為）司徒胡廣錄尚書事^①。詔曰：「太傅陳蕃輔弼先帝，出納為允，謇諤之節，宣於本朝。朕初踐祚，親授策命，忠篤之性，老而彌純。其封蕃為高陽侯。」固讓不受，章十余上乃許。

　　①據《範書》靈帝紀改。

　　三月辛醜，葬孝桓皇帝于宣陵^①。

　　①《範書》靈帝紀作「二月辛酉」。按三月己卯朔，有辛醜，然無下文之庚午。二月己酉朔，辛酉乃第十三日，庚午乃第二十二日，故當以《範書》為是。

　　庚午，大赦天下^①。賜男子爵，孝悌、力田帛各有差。

　　①《範書》作「辛未」，相差一日，未知孰是。

　　夏四月甲午^①，追尊祖解瀆亭侯淑為孝元皇帝，考嗣侯萇為孝仁皇帝^②，妃董姬為慎園貴人。

　　①《範書》作「閏月甲午」。朔閏考曰：「閏月戊申朔。穀雨丁未在三月晦日，小滿戊寅在四月朔日。楊統碑有三月癸醜，即月之六日，碑省言閏。紀有甲午疑誤。」
　　②《範書》靈帝紀及獨斷均作「孝元皇」、「孝仁皇」，乃省文耳。

　　戊辰^①，以長樂衛尉王暢為司空。

　　①四月戊寅朔，無戊辰，疑有訛。

　　五月丁未朔，日有蝕之。

　　六月癸巳，錄定策功，封竇武、曹節等十一人為列侯。

　　八月，司空王暢以災異策罷，宗正劉寵為司空。

　　暢字叔茂，太尉龔之子也。初，暢為南陽太守，設禁令，明賞罰。太守下車之後，而故犯法者，髮屋伐樹，塞井移灶^①。豪強戰慄，晏開早閉。功曹張敞諫曰：「蓋聞諸經典，殷湯開三面之網，而四方歸仁；武王除炮烙之刑，而天下鹹服。高祖創業，約法三章；孝文寬刑，號稱太宗。若夫卓茂、文翁之徒，皆去嚴刻，務崇溫和。夫明哲之君，網漏吞舟之魚，然後三光明於上，民物和於下。愚謂舜舉皋陶，不仁者遠^②；隨會為政，晉盜奔秦^③。治民在德，不在於刑。」暢於是崇寬慎刑，旌賢表德。

　　①疑「移」系「夷」之誤。
　　②出《論語》顏淵。
　　③宣公十六年《左傳》曰：「晉侯以黻冕命士會將中軍，且為太傅。於是晉國之盜逃奔于秦。」「士會」即「隨會」也。

　　暢以郡俗奢富，欲約己以矯之，乃衣大布，坐羊皮，車廄馬羸弊^①，而不改之。同郡劉表，時年十七，從暢受學，進諫曰：「蓋聞奢不僭上，儉不逼下^②，守道行禮，貴處可否之間。清不暴鱗，濁不污泥，蘧伯玉恥獨為君子。府君不希孔門之明訓^③，而慕夷齊之末操^④，無乃皎然自貴於世。」暢答曰：「昔公儀休在魯，拔園葵，去織婦；孫叔敖相楚，其子披裘刈薪

　　^⑤。夫以約失之者鮮矣^⑥！聞伯夷之風者，貪夫廉，懦夫有立志^⑦。雖以不德，敢慕高風，且以矯俗也。」

　　①疑「車」系衍文。
　　②《禮記》雜記下曰：「君子上不僣上，下不偪下。」
　　③黃本及《範書》均作「孔聖」，蔣本乃依南監本作「孔門」。
　　④李賢曰：「《論語》：孔子曰『奢則不遜，儉則固』言仲尼得奢儉之中，而夷齊饑死，是其末操也。」孔子語見述而，其意本在奢則僣上，儉失禮耳。與其僣上而不遜，不若儉之但失禮耳。
　　⑤並見《史記》。前者乃循吏傳，後者乃滑稽傳也。
　　⑥見《論語》裡仁。
　　⑦見《孟子》萬章章句下。

　　太后新攝政，政之巨細，多委陳蕃、竇武，同心戮力，以獎王室，徵用天下名士參政事。於是天下英雋，知其風指，莫不人人延頸，想望太平。

　　其後中常侍曹節與上乳母趙嬈求諂于太后，太后信之，數出詔命，有所封拜。蕃、武每諫，不許。會有日蝕之變，蕃謂武曰：「昔蕭望之為石顯所殺，李、杜禍及妻子^①。有一石顯，望之尚為之死，況數十人耶？趙夫人旦夕亂政，其患最甚。蕃以餘年，請為將軍除之^②。因災之變，以除佞臣，誰曰不可！」武亦謀之，深納蕃言，乃言之于太后曰：「故事，內官但典門戶，給事左右而已。今乃參政事，貴顯朝廷，父子兄弟，並在列位，天下匈匈，多以為患，今可悉除之。」太后曰：「此皆天所生，漢元以來，世世用事，國之舊典，何可廢也？但誅其惡耳。」武性詳重，疑而未決。

　　①李，李固；杜，杜喬。《范書》「李杜」上有「近者」二字，《袁紀》恐脫。
　　②時蕃已八十歲，故曰「餘年」。

　　是時太白犯上將星，又入太微^①。侍中劉瑜素善天文，與蕃書曰：「星辰錯亂，不利大臣。前所謀者，事宜速斷之。」蕃、武得書，將發。於是以朱宇為司隸校尉，劉佑為河南尹。武奏收中常侍曹節、長樂食監王甫等，使侍中劉瑜內其奏。謀頗洩漏，節等及竊發瑜奏，且知其事，節曰：「前先帝宮人嫁，武父子載取之，各且十餘人，此大罪也。身自不正，何以正人！」中黃門朱瑀曰^②：「其中放縱者罪當誅耳，我曹何罪！」乃與等輩十餘人結誅武等。是夜矯詔以王甫為黃門令，持節誅尚書令尹勳，因共脅太后取璽綬。

　　①《通鑒》與《袁紀》同。而《范書》竇武傳作「太白犯房左驂，上將星入太微」。按晉書天文志，房四星，第一星上將也。太微，天子庭也。則《範書》標點本斷句誤耳。續漢天文志入太微者亦太白，而非上將星也。
　　②朱瑀原誤作朱宇，《袁紀》靈帝紀中卷及《範書》均作朱瑀，故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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