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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光武帝紀(15)


  三月,李松與赤眉戰於蓩鄉,松大敗。

  李熊說公孫述曰:「山東饑饉,人民相食,百姓塗炭,城邑丘墟。今蜀土豐沃,稼穡嘗熟,果實所生,不穀而飽。女工之業,覆衣天下。陸有器械之用,水浮轉漕之便。北據漢中,杜褒、斜之險;東守巴郡,拒扞關之口。地方數千里,戰士百萬。見利則出兵而略地,無利則堅守而力農。東浮漢水以窺秦地,南順江流以震荊、揚。所謂用天因地,成功之資也。今君王之聲聞於天下,號位不定,志士狐疑,宜即大位,使遠人有知。」述然其言。有龍出府殿中,夜有光,述以為符瑞。

  夏四月,公孫述自立為天子。

  廣濮人李業,字巨遊。嘗為郎,王莽居攝,謝病去,不應辟召,隱跡山谷。述素聞業名,欲以為博士,因辭病不起。述羞不致業,乃遣大鴻臚尹融奉詔持鴆曰:「業起,則授大位;不起,則賜鴆。」融喻業曰:「今天下三分,孰非孰是,何為區區身投不測之泉!朝廷募名德,於子厚矣。宜上奉知己,下為妻子計之,身名俱全,不亦優乎?今阻疑眾心,凶禍立加,非計之得者也。」業乃歎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蓋為此也。君子見危授命,何可誘以高位哉?」融見持心彌堅,複曰:「宜呼室家計之。」業曰:「丈夫內斷于心久矣,何妻子之為乎?」遂仰鴆而死。

  ①按《範書》獨行傳作「廣漢梓潼人」。又華陽國志公孫述劉二牧志亦曰:「廣漢李業刎首死節,表其門閭。」與《袁紀》作「仰鴆而死」異。「漢」「漢」形近而訛,作「漢」是。
  ②見《論語》泰伯篇。

  袁宏曰:夫名者,心志之標牓也。故行著一家,一家稱焉;德播一鄉,一鄉舉焉。故博愛之謂仁,辨惑之謂智,犯難之謂勇,因實立名,未有殊其本者也。太上,遵理以修實,理著而名流。其次,存名以為己,故立名而物懟。最下,託名以勝物,故名盛而害深。故君子之人,洗心行道,唯恐德之不修,義之不高。崇善非以求名,而名彰於外;去惡非以邀譽,而譽宣於外。夫然,故名盛而人莫之害,譽高而世莫之爭。

  ①標牓,相表揚也。同標榜、標搒。
  ②懟,怨也,音墜。

  末世陵遲,大路巇險。雖持誡行己,不求聞達,而讒勝道消,民怨其上。懼令名之格物,或伐賢以示威;假仁義以濟欲,或禮賢以自重。於是有顛沛而不得其死,屈辱而不獲其所,此又賢人君子所宜深識遠鑒,退藏於密者也

  ①《禮記》大學:「致知在格物。鄭注:「格,來也。物,猶事也。其知於善深則來善物,其知於惡深則來惡物,言事緣人所好來也。」
  ②密,深也。退藏於密,見《易·繫辭》。

  易曰「無咎無譽」,衰世之道也。若夫潔己而不汙其操,守善而不遷其業,存亡若一,滅身不悔者,此亦貞操之士也。嗚呼!天道之行,萬物與聖賢並通。及其衰也,君子不得其死,哀哉!

  ①見《易·坤卦》。

  更始諸將懼赤眉至,申屠建等、御史大夫隗囂共勸更始讓帝位,更始不應。建等謀劫更始,未行其計,侍中劉能卿知其謀,告之。更始召申屠建斬之。張邛、廖湛、胡殷於是自為王,勒兵燒宮門,隗囂將賓客奔天水。更始與三王戰宮中,不勝,將妻子、車騎百餘人東至新豐,從大司馬趙萌。萌以為王匡、陳收、成丹皆與三王有謀,可收斬之。更始乃召陳收、成丹即斬之。王匡不應召,因並將收、丹兵歸長安,從三王於太子宮。趙萌、李松亦將其眾從更始於太倉中。

  ①《范書》劉玄傳曰:「卬與諸將議曰:『赤眉近在鄭、華陰間,旦暮且至。今獨有長安,見滅不久,不如勒兵掠城中以自富,轉攻所在,東歸南陽,收宛王等兵。事若不集,複入湖池中為盜耳。』申屠建、廖湛等皆以為然,共入說更始。」按此無勸玄讓帝位事。而隗囂傳曰:「流聞光武即位河北,囂即說更始歸政于光武叔父國三老良,更始不聽。諸將欲劫更始東歸,囂亦與通謀。」據此則勸更始讓帝位者唯囂而已。
  ②《范書》劉玄傳曰:「更始託病不出,召張卬等。卬等皆入,將悉誅之,唯隗囂不至。更始狐疑,使卬等四人且待於外廬。卬與湛、殷疑有變,遂突出,獨申屠建在,更始斬之。卬與湛、殷遂勒兵掠東西市。昏時,燒門入,戰于宮中,更始大敗。」
  ③陳收與上卷作「陳茂」同誤,皆當依卷一作「陳牧」。收、牧形近易訛,今明其誤而存其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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