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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光武帝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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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琅邪呂母之子為縣長所殺。呂母家產數百金①,志欲報怨,乃治酒多買刀兵,少年隨其所乏而與之。如此數歲,財產單盡,少年相與償母。母涕泣曰:「所以相待,非治產求利也,欲以為子報怨耳!諸君寧能相哀也?」②少年壯之,又素被恩,皆許諾。聚眾數百人,母自號將軍,攻縣長及掾吏。既而解掾吏曰:「諸卿無罪,唯欲報長耳。」諸吏叩頭為長請。母曰:「吾子犯小罪,不當死,長殺之。殺人當死,又何請乎?」母遂手殺之,以其首祭子墓。自是莒人樊崇③、東〔莞〕(宛)人逄安④、東海人徐宣、謝祿並為盜賊,一歲間眾各數萬人。王莽沐陽侯田況大破之⑤,遂殘州郡,所過抄掠百姓。 ①《范書》劉盆子傳作「貲產數百萬」。按:《漢書》食貨志載,王莽時,「黃金重一斤,直錢萬」。《範書》作「數百萬」,乃指錢而言,實與數百金值相當。 ②報怨即複讎,兩漢時此風極盛。報怨以報父母之仇為主,兼及為兄弟、舉主、師長、友朋複讎。參與其事者,上自天子,下至百姓,不分男女老幼,遍及城鄉僻野。甚而子孫相報,後忿深前,至於滅戶殄業。兩漢諸史,多有記述,此不一一論列。呂母即以報子仇為起因,而發展為農民起義。 ③鈕永建後《漢紀》校釋曰:「按:劉盆子傳雲琅琊人樊崇起兵於莒,是樊崇非莒人也。」今按:《范書》劉盆子傳曰:「或說崇曰:『莒,父母之國,奈何攻之?』乃解去。」則樊崇是莒人無疑。莒屬琅邪郡,故傳雲「琅邪人樊崇」,是泛以郡國名稱代出生地。又如逄安,東莞人,屬琅邪郡,故傳稱「崇同郡人」。徐宣、謝祿、楊音均系臨沂人,皆以所屬郡稱「東海人」。鈕說失考。 ④按《范書》劉盆子傳注引《東觀記》曰:「『逄』音龐。安字少子,東莞人也。」又《漢書》地理志琅邪郡只有東莞縣,無東宛,故據改。又「逄」原誤作「逢」,據黃本徑改。 ⑤鈕永建曰:「沐陽侯,據盆子傳作『探湯侯』。李賢注雲:『王莽改北海益縣曰探湯。』今考地理志,雲:『益,莽曰探陽。』三文互異。」今按:王莽改易郡縣名,多據經義。益之改名,乃封田況鎮壓赤眉起義軍之功,其意蓋本《論語》季氏篇之「見不善如探湯」。故作「探湯」者是。《漢書》地理志作「探陽」,乃形近而訛。《袁紀》作「沐陽」,則失之遠矣。又按:《范書》劉盆子傳曰:「因擊王莽探湯侯田況,大破之,殺萬餘人,遂北入青州,所過虜掠。」又《御覽》卷四二引《郡國志》曰:「東海有謝祿山。按《漢書》,王莽時,東海徐宣、謝祿等擊王莽將田況,大破之,曾屯兵於此,因名謝祿山。」據上二引,則《袁紀》「王莽沐陽侯田況」上似脫「擊」字。此事《通鑒》略而不述,必有疑焉。今按《漢書》王莽傳曰:「唯翼平連率田況素果敢,發民年十八以上四萬餘人,授與庫兵,與刻石為約,赤眉聞之,不敢入界。田況有此聲威,則此前必無敗績。又田況於天鳳六年始進封為伯,則封探陽侯必在是年之後。王莽傳地皇二年曰:「後況自請出界擊賊,所向皆破。莽以璽書令況領青、徐二州牧事。」況所任翼平郡,乃分北海郡而置,屬青州。謝祿山在東海,屬徐州。戰役發生于謝祿山一帶,則必系況出界擊賊時事。若況一敗塗地,豈能得探湯侯之封?又豈能兼領青、徐二州牧事?則《袁紀》不誤,《範書》之說不足取也。 初,崇等以困窮為賊,無攻城略地之心。結聚浸盛,乃相與為約殺人號令①。最尊者稱三老,其次從事、卒〔史〕(吏)②。王莽遣平均公廉丹③、太師王匡東擊之。軍至定陶,莽詔丹曰:「倉廩盡矣,府庫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戰矣。」丹惶恐,夜召掾馮衍,以書示之。衍因說丹曰:「張良以五世相韓,椎秦始皇于博浪之中,勇冠乎賁、育④,名高乎泰山。將軍之先,為漢信臣⑤。新室之興,英俊不附。今海內潰亂,百姓塗炭,民之思漢,甚于詩人之思邵公也,愛其甘棠,況其子孫⑥?民所歌舞,天必從之⑦。方今為將軍計,莫若先據大郡,鎮撫吏士,百里之內,牛酒日賜,納雄傑之士,詢忠智之謀,興社稷之計,除萬民之害,則福流於無窮,勳著於不朽。與其軍覆于中原,身分於草野,功敗名滅,恥及先祖者哉?聖人轉禍而為福,智士因敗而為功,願明公深計而無與俗同。」丹不能從。進及睢陽,複說丹曰:「蓋聞明者見於無形,智者慮于未萌⑧,況其昭哲者乎?凡患生於所忽,禍發於細微,敗不可悔,時不可失。公孫鞅曰:『有高人之行,負非於世;有獨見之慮,見疑於人。』⑨故信庸庸之論,破金石之策,襲當世之操,失高明之德。夫決者智之君也,疑者事之役也。時不重至,公勿再計。」丹不聽。衍,奉世曾孫也⑩。 ①《范書》劉盆子傳曰:「眾既寖盛,乃相與為約:殺人者死,傷人者償創。以言辭為約束,無文書、旌旗、部曲、號令。」《袁紀》恐有脫文。 ②據劉攽東漢刊誤改。又《范書》「卒史」下尚有「泛相稱曰巨人」句。 ③按《漢書》王莽傳作「更始將軍平均侯之兗州」,至攻拔無鹽後,始進爵為公。《袁紀》下文有「進爵為公」句,此當作「平均侯」為是。 ④即孟賁、夏育,皆衛國之勇士。史稱賁生拔牛角,育力舉千鈞。 ⑤李賢曰:「廉褒,襄武人,宣帝時為後將軍,即丹之先。」又惠棟曰:「案廉範傳,帝問範雲:『卿與右將軍褒,大司馬丹,有親屬乎?』範對曰:『褒,臣之曾祖。丹,臣之祖也。』案此褒乃丹之父也。」 ⑥邵公,周宣王時名相。曾出巡南國,舍于甘棠樹下。既去,民思其德政,愛及此樹,作詩以詠之。其辭曰:「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發。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說。」見詩召南甘棠之章。 ⑦詩小雅車舝曰:「雖無德與汝,式歌且舞。」又尚《書·泰誓》曰:「天矜於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 ⑧語見商君書更法篇,亦見《史記》商君列傳。 ⑨商君書更法篇曰:「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見負於世。有獨智之慮者,必見驁於民。」《史記》商君列傳「負」作「非」,「驁」作「敖」。驁、敖均為謷之借字,作嘲笑解。索隱引商君書又作「訾」,與《袁紀》作「疑」,三解均可通,然恐當以「敖」最近原本。 ⑩馮奉世,漢馮唐之後。元帝時官至左將軍、光祿勳,為折衝宿將,功次趙充國。《漢書》有傳。 崇等欲戰,恐其眾與莽兵亂,乃皆朱眉,以相識別,由是號曰赤眉。赤眉別校董憲等眾數萬人,在梁郡。匡、丹攻拔無鹽,莽遣中郎將奉璽書勞匡、丹,進爵為公。王匡〔欲〕(故)進擊憲①,廉丹以為新拔城罷勞,當且休士養威。匡不聽,引兵獨進,丹隨之。合戰成昌,兵敗,匡走。丹使吏持其印韍、符節付匡曰:「小兒可走,吾不可!」遂止,戰死。校尉汝雲、王隆等二十餘人別鬥,聞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誰為生!」馳奔賊,皆戰死。莽傷之,下書曰:「惟公多擁選士精兵,眾郡駿馬、倉谷、帑藏,皆得自調,忽於詔策,離其威節,騎馬呵噪,為狂刃所害,嗚呼哀哉!賜諡曰果公。」 ①據陳澧校而改。 國將褒章謂莽曰①:「皇祖考黃帝之時,中黃直為將,破殺蚩尤。今臣居中黃直之位,願平山東。」莽遣章馳東,與太師匡並力。又遣大將軍陽浚守敖倉,司徒王尋將十余萬屯雒陽填南宮,大司馬董忠養士習射中軍北壘②,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職。司徒尋初發長安,宿霸昌廄,亡其黃鉞。尋士房揚素狂直,乃哭曰:「此經所謂『喪其齊斧』者也③。」自劾去。莽擊殺揚。 ①《漢書》、《範書》、《通鑒》「褒章」均作「哀章」。 ②胡三省曰:「恐當作『北軍中壘』。」 ③見易巽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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