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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光武帝紀(11)


  建武五年〔公元29年〕

  春二月丙午,大赦天下。

  周建兄子誦以垂惠降,劉紆、周建、蘇茂走下邳,建道死。

  封孔子後孔安為殷紹嘉公。

  初,彭寵征書至潞縣,有火災城中飛出城外,燔千餘家,殺人甚多。寵堂上聞蝦蟆聲在爐火下,鑿地求之,無所得。數有變怪,蔔筮及望氣者皆言當從中起。寵以其從弟子後、蘭卿本上府所使來,故不相親也,令將屯於外。

  寵奴子密等三人謀共劫寵。寵齋於便室,晝臥。三奴共縛著床,告外吏:「大王解齋,吏皆休,旦乃白事。」乃從。次呼諸奴婢,以寵教責問,便收縛,各置空室中。以寵聲呼其妻,妻入室,見寵縛,驚曰:「奴反邪!」奴格妻頭,擊頰。寵曰:「趣為諸將軍辦裝!」兩奴將妻入取物,一奴守寵。寵謂守奴曰:「若小兒,我素所愛也,為子密逼劫耳。解我縛,出閣則活矣。用女珠妻汝,家中財物皆以與汝。」奴意解之,視戶外,見子密聽其語,遂不解。子密將妻入,取寵男女悉閉室中,收金珠衣物,至寵所裝之,被馬六匹,使妻縫縑囊。昏夜後,解寵手,令作記告城門將軍:「令遣子密等至子後蘭卿所,開城門出,勿稽留。」書成,斷寵及妻頭,置縑囊中,馳詣闕。封子密為無義侯。

  寵尚書韓立、高宣等共立寵子午為燕王,子後、蘭卿為將軍。數日,寵國師韓利斬午首詣祭遵。遵將兵誅寵支党,漁陽遂平。

  上嘉耿況之功,以其父勞于邊,使光祿大夫樊密持節征況還京師,賜以大第,甚見尊重。況年老多病,天子親數臨問,征弇視疾。弇、舒並封列侯,國為射聲校尉,複除二子廣、舉為郎。諸子侍疾,並垂青紫,當世以為榮。及薨,贈賜甚厚,諡曰烈侯。子國以當嗣,辭曰:「先侯愛少子霸。」上疏讓,天子許焉。國有籌策,數言邊事,天子器之,官至大司農。

  三月,徙廣陽王良為趙王。

  山陽人龐萌為更始冀州牧,與世祖、謝躬俱平邯鄲。萌謂躬曰:「劉公不可信也。」躬以告世祖,世祖喻而安之。及上誅謝躬,而萌率眾降。上奪其眾,謂萌曰:「前在邯鄲,知之何速邪?」萌曰:「知之久矣。」萌為人婉順,上親愛之,以為侍中。嘗對諸將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龐萌是矣。」使萌為平狄將軍,與蓋延俱定梁、楚地。萌與延爭權,懼延譖己,遂勒兵反。

  夏四月,平狄將軍龐萌反,襲蓋延,破楚相孫萌,自號東平王,引兵與董憲、蘇茂合。上嗟歎曰:「人不可知乃如是!」下詔曰:「吾嘗於眾人中言萌可為社稷臣,將軍等得無笑吾言?老賊當族,其各勵兵馬,會睢陽!」

  六月,上幸蒙。龐萌、董憲、蘇茂等將三萬人功桃城。桃城告急,上將輕騎二千、步兵數萬,晨夜至亢父。百官疲倦,可且宿。上不聽,複行十裡,宿任城。明旦,諸將欲攻賊,賊亦勒兵待戰,上令諸將不得出。是時吳漢兵在東郡,馳使召之。萌等驚曰:「數百里晨夜行,以為到當戰,而堅坐任城,致人城下,真不可測也!」積二十余日,吳漢到,乃進擊,大破之。萌、憲、茂複將數萬人屯昌慮,以兵拒新陽。吳漢進擊破之,遂守昌慮。

  是時,河西隔遠,世祖都洛陽,未能自通,以隗囂稱漢年號,竇融等從受正朔。囂外受民望,內圖異計,遣說客張玄遊說河西,言:「一姓不再興,今豪傑兢逐,雌雄未分,宜與隴蜀合從,高為六國之勢,下成尉他之事。」融乃聚其眾而議之,曰:「漢承堯運,歷數延長,上之姓號,具見於天文,自前博物道術之士言之久矣。故劉子駿改易名字,以應其占,此皆近事暴著所共見也。以人事言之,今稱天子者數人,而洛陽甲兵最強,號令最明,加以祖宗之重,百姓所歸服。天人之應如此,他姓未能爭也。」眾皆以為然。梁統恐眾惑其言,乃刺殺玄。

  是夏,竇融及五郡太守遣使詣闕。上先聞五郡全,實在隗囂、公孫述之間,常欲招引之,會得其表,甚悅。遣使拜融為涼州牧,璽書褒納之。

  秋八月,吳漢破昌慮,軍士高扈斬梁王紆降。蘇茂奔張步,董憲、龐萌走之朐。漢複守之。

  冬十月,上幸魯,使大司空祠孔子。

  使耿弇諸將擊張步。步盛兵祝阿,列營鐘城。弇攻祝阿,拔之,開其角,令奔鐘城,皆空壁走。將軍費敢以精兵守巨裡,弇令軍中益治攻具,將攻巨裡。步濟南王費邑聞之,將兵救巨裡。弇告諸將曰:「此即所求者。野兵不擊,何以城為。所以治攻具者,欲以誘致邑耳。」弇分兵守巨裡,自與邑戰,大破之。弇乃收所斬級以歸示巨裡城中,城中恟懼,夜空城走。弇收其積聚,縱兵擊諸未下者,平三十余營。

  時張步都劇,使弟藍將兵守西安,西安距臨淄三十裡。弇引營居臨淄、西安之間。西安城小而兵精,臨淄名大而不實,弇令軍中曰:「後五日攻西安。」藍聞之,晨夜為守備。至其夜半,令軍皆食,會明至臨淄城。軍吏爭之!以為攻臨淄而西安必救,攻西安,臨淄不能救。弇曰:「然吾故攻西安;今自憂城守;而吾攻臨淄,一日必拔,何救之有?吾得臨淄則西安孤,藍與劇斷絕,必覆亡去,所謂擊一而得兩者也。且西安城堅兵精,攻之未可卒下,眾必多死傷。正使得其城,張藍引兵奔臨淄,如是臨淄更強。勒兵憑城,觀人虛實。吾深入敵境,後無轉輸,旬日之間,不戰而困。諸君適不見是耳。」弇遂攻臨淄,拔之。張藍聞臨淄拔,果將其眾走。

  劇去臨淄九十裡,弇令軍中無得掠劇下,須步至臨淄乃擊之。步聞弇言大笑曰:「以尤來、大彤十餘萬眾,吾皆破之。今大兵少於彼,又皆疲勞,何足破乎!」弇上書曰:「臣據臨淄,深塹高壘,張步必自來攻臣。以逸待勞,以實擊虛,旬日之間,步首自可獲。」上然其計。步果與三弟、故大彤帥重異將二十萬眾,至臨淄。弇令都尉劉歆、泰山太守陳俊勒兵城上,分陣城下。賊至北門,歆、俊兵皆交,步等乘虛併入,攻弇營。弇登臺望之,見其營擾,乃下臺安之。既而將精兵擊步於東城下,大破之。飛矢中弇股,引刀截之,軍中無知者。弇欲以疲步兵,明日將戰,陳俊曰:「步兵多,且可須上至。」弇曰:「上至,臣子當擊牛釃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賊遺君父邪?」遂縱兵合戰,複大破之。弇度步已困,乃罷兵置左右翼。步夜果引去,伏兵夾擊,死者城中溝塹皆滿,得輜重二千餘兩。弇縱兵追擊,至巨昧水上,八十餘裡僵屍相屬。

  後數日,上至臨淄勞軍,百官列坐。上謂弇曰:「將軍正韓信也。韓信擊曆下以著名,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跡。此非齊西界邪?」弇曰:「曆下即曆城,在祝阿東五十裡,皆齊西界也。」上曰:「將軍嘗為吾言,因上穀兵以擊涿郡、漁陽,進擊富平、獲索,因東攻張步,平齊地。以為落落難合,今皆如將軍策。有其志者,事竟成也。將軍有定齊之功,功出於大司馬,明如日月也。」

  張步既破,走還劇。而蘇茂適至,讓步曰:「我南陽兵精,不可待茂邪?」步曰:「負卿何言!兄弟走平壽。」上曰:「能相斬降者,封之。」步乃斬蘇茂,肉袒軍門降。弇勒兵入城,樹十二郡旗,各以本郡詣旗下,眾尚十余萬,輜重七千餘兩。封步為安丘侯。

  於是琅邪未平,徙陳俊為琅邪太守。齊地素聞俊名,始入界,盜賊大散。頃之,張步兄弟謀反,亡歸琅邪,俊擒討,盡誅之。上美其功,賜俊璽書曰:「將軍元勳大著,威振青、徐,兩州有警,實得征之。」俊撫貧弱,悉有義,令行郡中,百姓歌之。數上書,自請擊隴蜀,上報曰:「東州新平,大將軍之功也。負海猾夏,盜賊之處,國家以為重憂,且勉鎮撫之。」

  初起太學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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