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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他不信。他信老莊,可那只是為人處世之學,他不信鬼神,可是……"可是什麼阿手也不大有把握,自己也在作難。

  零像是希望又像是安慰:"只希望修遠先生是個明白事理的人。"

  "他明白事理。恩師很明白事理!你試想,我們從未像劫謀那樣對你們不留後路地殘殺。恩師說,貴党其實甚多好人,只是貴黨的宗旨開罪了太多人,而且都是跺跺腳就能讓中國發顫的人,"

  "自以為能讓中國發顫,也太過夜郎自大了吧。"

  "哦?我只是形容。"他住了嘴,因為前路上有一個人影。

  一個小販,坐在自己的貨郎擔上歇息。

  阿手過去:"有沒有回龍鎮的剪紙窗花?"

  "只有五福臨門,你要送子登科就得改日了。"

  "你們來多久了?"

  "兩天前就到了。這裡風聲太緊,我們也沒法搭救。站長。"

  "做得沒錯。"阿手轉身看著零,零立即保持了一個讓人一下無法撲到的距離,甚至比剛才駐足的地方還要退了一段。阿手苦笑,他們短暫的理解與信任已經灰飛煙滅了。"是我的人。"阿手說。

  "真好。那麼我們可以……各走各路了?"

  貨郎問:"那東西?"

  "閉嘴!"阿手喝止貨郎,看著零說,"我重提舊話,你能理解我們的苦衷,我還是相信我們能合作的,很好的交換條件……"

  "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這兩天處下來,不是朋友也是朋友了。" 阿手苦笑。

  "不是朋友,你會把一個拿槍對著你的人當做朋友?"

  "我哪有……"

  零在瞬時間閃身飛退,讓從路基下沖上來的幾個人撲空。他開始狂奔,身後的黑暗裡四下閃現著現身追逐的人,來接應阿手的絕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整組。

  貨郎掏出一支盒子炮,轉眼就接駁上了槍托,瞄準著黑夜裡狂奔的那個身影。

  "不要!"阿手阻止。

  貨郎訝然地看著他。

  "追他!"阿手說著,並開始加入追逐的人群。貨郎拋棄了擔子跟在他身邊,將一支槍塞到阿手的手上。阿手在奔跑中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手上的槍。

  零狂奔著,枝叢從身邊飛掠而過,身後左右飛掠著追趕和包抄的人影。槍響了一聲,一根斷枝掉在零的身前,零跑得更快了。

  阿手憤怒地吼:"誰開槍?!"

  "他是共黨!"

  "會把鬼子招來!"

  "這大晚上,鬼子怕共党的遊擊隊。"

  "會把共黨遊擊隊招來!"

  "我們是聯合抗日,不打我們!"

  阿手因這份荒唐而氣結,又跑了兩步:"少開槍!"

  然後一個傢伙以樹椏為支點,又砰了一槍。

  阿手瞪著他。

  "少開槍……就開了兩槍。"那傢伙申辯。

  阿手不再說什麼,他知道一種源遠流長的仇恨根本不可能如此簡單地改變,他只能無奈。

  貨郎摸著地上落的血,聞了一下:"打傷共黨了。"

  鬼知道!阿手想,他的傷就沒曾好過。阿手看著樹林盡頭的那個人影,心情很亂。

  零在奔跑,用盡了最後的潛能。零跑出了樹林,這也意味著他喪失了屏障。貨郎撲倒在地上,開槍。零趔趄,然後跑開,這回他是真被打中了。

  阿手陰沉地從貨郎身邊走過。

  零在蹣跚,瘸行,身周是一個半月形圍過來的追捕者。

  再沒人奔跑了,也沒人開槍。中統們看著零,仿佛看著即將落網的獵物。周圍很靜,有一種奇怪的聲音從遠處沉壓著傳來,那是大河奔流的聲音。

  零站住了,腳下就是斷崖,這樣的夜晚,看不見下邊黑沉沉的深度,只能聽見水聲。

  "下邊是長江。"阿手過來,他試圖再靠近零一些。

  "我想也是。"零退了一步,再退就只能掉下去了。

  "要去上海有很多種辦法,不用做一具浮屍飄著去。"阿手說,"我送你去。"

  "只是得把東西給你?"

  "你已經沒資格談條件了,可我還是在跟你談條件。東西給我,我們互相提攜,這是我的誠意。"

  "在鬼子的槍口下跟我談這些事時,我覺得你比較可愛,敬業,現在……"零笑了笑,"覺得你鬼纏身。"

  "你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可是把東西給我。"阿手焦躁地說。

  "沒有。有也不會給你。"

  "得了,修遠先生和卅四熟得很,他早已推敲過,東西絕不會在那位大張旗鼓的前輩身上,他慣常行險行狠,別人是舍車保帥,他就是舍帥保車,只要車上載著緊要的東西。"

  零苦笑:"如果我有那東西,如果那東西被我吞進了肚子裡,只怕也早被你們搜出來了。"

  "是的。軍統搜過,我們也搜過,我相信你把它藏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了,我不做沒用的事情,只希望你自己把它交給我。"

  "因為我們是兩天的患難之交和三分鐘的朋友,對嗎?阿手。"

  "我很抱歉,我是只幹髒活的手。"

  "我也很抱歉,我讓你們搞錯了,我是棋子和炮灰,我連車都不是,只是過河的卒子。我很高興。"

  "別幹蠢事。"阿手已經意識到他要幹什麼,"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事情,我很喜歡你,可我們對上了,這就是命。"

  "跟你們比我從來就不算聰明人的,記得在三不管我被你騙得團團轉嗎?"零又往後退了一點點。

  "好了好了!就算你是過河的卒子!你贏了!贏了的人不用這樣!你知道這行的規矩,我們是聯合抗戰不是死敵!你贏了,你可以堂堂皇皇地回去!你不是很想回延安嗎?是嗎?"

  "先經歷你們躋身世界先進之列的刑訊?"

  "我保證不會對你刑訊!"

  "卅四說我永遠不是個好特工,你說為什麼。"零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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