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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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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想想,想想。"卅四用一隻手指輕輕敲打著自己的頭,每一下輕輕的動作都要讓他的傷口更加疼痛。 湖藍冷冷地看著:"我看你又活了。" "啊?我沒死。"卅四恍然地轉過頭,惡作劇地笑,儘管很艱難。 湖藍的車開始從隊尾駛到隊首,別的車不用招呼,立刻跟在湖藍的車後。 卅四看著窗外,專心到湖藍很難從那個單調的神情裡尋找到什麼疑跡。卅四指揮著司機:"左邊。" "你肯定嗎?"湖藍問。 "慢慢想慢慢想就想起來了。"卅四犯著嘀咕,敲著腦門,碎碎念著。 "共黨就是這樣辦事的?你帶著那麼重要的東西,也沒個人接應?倒像個鄉下人走親戚,挨門挨戶地認?" "鬼子是殘忍的,我們要謹慎啊。" "不要指著和尚罵禿子,你明知道怎麼回事。" "我出門前就跟同志們說了,你們不用接應我了,統一戰線上的同志會照顧我的。"他細心地向湖藍講解,"就是你這樣的同志……右拐右拐!" 車隊停了下來,那個路早駛過了,尾車頂在卅四說要拐的路口。 湖藍有些生氣:"不早說!" "你總說我呀!害我分心!" 湖藍氣結無語,車隊挨挨擦擦地倒回卅四所說的那個路口。 卅四成功地把車隊帶進了一條狹窄到沒有前路的弄堂裡。卅四看著那條死路,表情跟做夢差不多:"怎麼就沒有路了呢?我記得以前是有路的。" 湖藍掃了一遍外邊糟亂的弄堂,再度把目光盯死了卅四:"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卅四忽然笑逐顏開:"想起來了!鬼子是殘忍的,我們要謹慎!是統一戰線的同志把這裡變成了此路不通!往前開!" 往前開,在弄堂與弄堂的一線天之間終於現出了天空的縫隙。車隊繼續駛進。駛不了多遠,終於在卅四的招手示意下停止。一扇厚重的高且窄的門,狹小的窗戶,讓人覺得住在裡邊的人一定是心理上有些閉塞,且沒有安全感。"這裡了。可找到了!"卅四表功似的向湖藍一笑。 湖藍陰鬱地坐著:"玩笑開夠了嗎?" "孩子,不是玩笑。就算共黨真是把腦袋系在褲腰上過日子,也不會拿人命鋪路,鋪到這裡來開這麼個玩笑。"卅四偶爾的認真和沉重總是毫無先兆地突發,但都是真正的認真和沉重。 "那你何不去敲開門,我們和裡邊住的人聊聊。"湖藍的微笑像是獰笑。 "我不敢。"卅四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敲那門……我怕裡邊給我來上一槍。" 湖藍終於失去了所有的耐心,重重地打開車門,走向那扇門,拿手杖狠狠地砸門,然後踢上了一腳:"開門!你們的秘密基地就被人當菜市場!我是湖藍!"湖藍轉身看著車裡的卅四,卅四正微笑著向他點頭以示讚揚。 門緩緩地開了,橙黃陰鬱地站在門裡,身後是一字排開的幾支槍口。橙黃的陰鬱和身後的幾支槍口所對的目標只有一個,那是對著車裡微笑的卅四。 屋裡,天井,窗口,到處閃動著人影和槍口,那是足夠對付一場強襲的火力。 死寂,沉默,冷場,除了卅四的微笑和湖藍的憤怒,似乎所有人都頗為難堪。 湖藍轉頭看一眼橙黃和他身後的槍口:"如果那玩意有用,我早亮出來了。還用你嗎?"這如同一個號令,所有的槍口都消失了。 湖藍歎了口氣,跺掉腳上的雨水,陰沉著臉,甩下了仍在門外慢慢騰騰的卅四,徑直走進了這處靛青經營的據點。 靛青從天井裡跑過來,看見湖藍,立刻大禍臨頭地站住:"湖藍……我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 "劫先生會知道的。"湖藍陰冷地說。 靛青本來就陰雲密布的臉更加死相上頭,他瞪著這時剛進門的卅四,老傢伙重傷在身,磨磨蹭蹭,他很想送卅四一匣子彈。 湖藍說:"扶他,小心輕放,老傢伙是貴重物品,還有傷在身,我估計他是快要嗚呼了。" 兩個軍統上去攜扶一步一頓的卅四。 湖藍突然有些疑惑,向純銀招了招手,低聲說:"找機會查驗一下老傢伙的傷勢,我懷疑他傷得並不那麼嚴重。"說完,他轉身進屋。 靛青和橙黃跟在他的身後。靛青還有點自尊,橙黃則全然是迎接欽差大臣的做派和表情。 卅四幾乎是被人架著在桌邊放下,雖然是仇恨,但靛青對他這貴重物品也不敢怠慢,茶水和糕點立刻端了上來。傷勢已經讓他對糕點是心有餘力不足了,但他啜了一口茶,仍高興了出來:"是雨前的毛尖啊!在西北要喝到雨前茶就像做夢一樣啊!" "得了得了。你就權當是做夢,可也不要說夢話好不好?" "你也喝呀。這雨傷人的,你坐車裡也不關窗,透心涼了吧。" "要你管。"湖藍確實半個身子都濕了,他端起茶,一口下去大半杯,然後把茶葉在嘴裡嚼了嚼,呸的一口吐了。 "坐呀,腿不痛啊?" "閉嘴!"湖藍凶著,卻坐了下來。 靛青和橙黃古怪地看著湖藍。 "看什麼?這是個老神經。"湖藍自己也許意識不到,從來沒人會跟他這樣說話,他也從來不會遵從除劫謀之外任何人說的任何話。接著,湖藍掃一眼卅四,"放尊重一點,別雞三狗四多嘴多舌,我也許會給你找個醫生。" "我千里迢迢就帶來這一張嘴,不讓我說話又如何辦我的正事。" "對,忘了你還有正事。請請!" 卅四真的也就請了,周圍都是軍統在此地區的魁首,他在其中尋找著自己的目標。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他終於確切無疑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標——靛青。 "你好啊,同志!我終於見到你了!" "什麼?!"靛青惶急地看著湖藍,"這是共黨反間的計謀!我不認識他,以往跟共黨的交往只是從權,他他他什麼意思!" 湖藍似笑非笑,爽利地將剩下的茶倒進嘴裡,如飲美酒,終於有一個人感受到自己同樣的痛苦真是好事:"什麼意思也沒有。你和他同為聯合抗戰,他就叫你同志,就這個意思。" "這個可……也太那個了吧。" "他就那個。我提醒列位一句,此人奸詐之極,又早置生死於度外,你們跟他交道若是還抱著一己得失之心,就像這位靛青站長一樣,那就會輸得連保本的機會也沒有。" 靛青苦惱地低下了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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