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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四個人茫然地走在死寂的鎮上,眼前的路空空蕩蕩,旁邊的屋沒有燈火,沒有人聲。零回頭看一眼他待了兩天的地方,兩個押送他的日本兵正在門前和看守監獄的同僚聊天,只有那名翻譯呆呆地看著他。

  翻譯忽然想起什麼,追上來把一個布袋塞給他:"吉川隊長讓我轉交的。他說歡迎你們再來,會給你們更多這樣的東西。"

  零騰不出手,麻怪接住,翻譯是個好心人,但他們甚至沒有告別的心情。

  漸行漸遠,阿手一頭栽倒,他的體力早已超了極限。零背起了他,把孩子交給麻怪:"快走,我不知道他們還能搞出什麼荒唐事來。"

  他們離開這個鎮子,惶惶如喪家之犬。

  41

  靛青站在鐵柵外,看著幽暗潮濕如地穴一般的囚牢。

  牢裡的"客人"在看書,手上壓根就沒有書,但他的表情、動作無一不是手上有一本頗為有趣的書,有時還要往回翻個兩頁,倒找到某個關聯的章節,一臉津津有味的笑意。

  靛青深深地吸了口煙,噴進籠子裡,繼續看著他的囚犯搞怪。

  "客人"是不抽煙的,直到煙霧近了身才輕輕地咳了一聲,將煙霧揮開,他放下他不存在的書,看他不存在的表:"不早了,該睡了。你閣下也晚安。"

  "幾點了?"靛青問。

  "九點半差不多吧?"

  靛青看了看表,真就是差不多那個時間。他踩滅了煙頭,他腳下已經有六個煙頭,他表示讚賞的時候有點焦躁:"不俗。你看的什麼書?"

  他的囚徒似乎很高興他問這個問題:"繡像西遊。會評本的。"

  "好看嗎?"

  "正看第七回呢,光線不好,怕壞了眼睛。八卦爐中逃大聖,五行山下定心猿。"客人眉飛色舞,"圓陀陀,光灼灼,恒古長存人怎學?入火不能焚,入水何曾溺。光明一顆摩尼珠,劍戟刀槍傷不著。好看!"

  "你是說你就是那只拿他沒奈何的猴子?"

  "我哪頂得上他?不過這裡倒像煉丹的八卦爐。"

  "你是說我們別想把你煉成了丹?既然你在個關掉燈就像棺材的地方都能記得時間。"

  "想複雜了,我沒心和貴方對抗,不過是最起碼的讓自己活得像個人。"

  "你很快就要活得像個鬼了。"

  "你話裡一股子總算甩掉我這燙手山芋的興奮,是什麼緊要人物就要來了嗎?劫謀?"

  "你這點修為還想勞動劫先生的大駕?"

  "大得過上海站長靛青的人還真沒幾個……湖藍?"

  靛青看了他兩眼,轉身想要出去,想去套別人話,卻總被別人套話,真不是樁樂事。

  "今天你殺了幾個?"

  靛青霍然回身,瞪著客人。

  "不是殺鬼子吧?共產黨快殺絕了。殺中統?"

  "你怎麼知道?"

  "說穿了一錢不值。我這陋室氣味很簡單的,你一進來,火藥味血腥味還大過了煙味,你是泡在裡邊了才聞不出來。"

  靛青沒說話,不僅僅是生氣,對方說的讓他心情複雜,他這些日子也就浸在這種複雜裡。

  "我們都被困住了。不過你還不如到這鐵籠子裡來,數數時間,看看閒書。日子會過得清靜一點。"

  靛青終於憤怒地轉身,關上了燈,重重地把門關上。正像他說的,這地方關了燈就像棺材,一切浸沒在黑暗裡。

  客人在黑暗中輕微地歎了口氣。

  靛青走過天井,外邊正在下雨。

  戒備森嚴,黑暗中無處不閃爍著枕戈待旦的槍手。靛青看著天井邊用油布蓋著的幾具屍體,那是今天的斬獲,橙黃正帶了手下在驗看。靛青沒有過去,他招了招手,手下明白他的意思,把他那支湯姆遜拿了過來,靛青拭擦裝卸。

  橙黃過來:"已經驗實,咱們殺了可能接任中統上海站長位置的陽子居。"

  靛青看著橙黃興奮的表情,相比之下,他有些沒精打采:"你看我在幹嗎?"

  "槍讓手下來擦就可以了。"

  "現在它不光是槍了,也是咱們保命的玩意。槍可以讓手下擦,保命傢伙是一定要自己伺候的。以前咱們出門是可以不帶槍的,現在我一睜眼,枕頭邊就是這傢伙。"靛青厭惡地噓了口氣,"你覺得好過了還是難過了?"

  "把連修遠在內的中統王八蛋斬盡殺絕,就好過了。"

  靛青沉悶地想了一會兒:"把陽子居的左手剁下來,送給中統的傢伙。告訴他們,這三天停戰,想來他們也要收拾殘局。"

  橙黃詫異:"站長?"

  "湖藍就要到了,隨行的共黨也是緊要人物,我們的任務就是全力保證湖藍做好他的事情。"

  "這就會放跑很多本來該死的傢伙。"

  "是劫先生的意思,不值得為幾個蝦米放跑大魚。"靛青揮手,一個軍統拔出砍刀走向那排屍體。靛青移開目光,看著陰雨的天空,喃喃自語:"湖藍現在已經在上海了。"

  湖藍的車隊緩緩駛過街頭。燈紅酒綠,這裡是天堂一樣的繁華。

  昏睡的卅四醒轉,他發出一聲像是呻吟的歎息聲,用一種隔世為人的目光看著窗外被都會溢彩了的雨夜。

  車隊滯停在街頭。雨刷單調地清洗著車窗上淌下的雨水。整個車隊在等著一個人,湖藍也在看著這個人——卅四。

  卅四看著窗外的一個霓虹燈,霓虹燈上邊穿梭著一個女人的線條,卅四的表情好像是個老色鬼,又好像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霓虹燈。

  "去哪?"湖藍問。

  "啥?"

  "你不是有東西要轉交給你們在上海的人嗎?"湖藍壓著氣,"陪你跑這趟該死的路,不就為你要把那份見鬼的密碼送到上海嗎?"

  "是啊。"卅四說,"我得想想。"

  "這還要想嗎?誰來和你接頭?你把東西送到哪?不放心我們?好說得很,你可以就在這裡下車,只管去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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