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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別費力了。進來這裡的人活不過一個星期的,因為鬼子從來不管飯。"阿手瞪著零,看看剛剛從零身上解下不久的那根繩子。

  "那你還何苦對我倍加呵護。"零苦笑,蹲下。

  這種嘲諷現在只能讓阿手不屑地咧咧嘴:"我不想裝相,只是肚子餓,就儘量省些你費在鬥嘴上的力氣。你不餓?"

  "挨餓是我的人生,什麼是你的人生?"

  阿手看起來有些慍怒,但眼神裡卻帶了點笑意:"共黨,你在譏諷還是玩笑?"

  "伸手給自己撓癢而已,你覺得我要掏槍殺人?就因為站了不同陣營?"

  "明白了。你繼續吧。"

  "繼續什麼?"

  "就是你愛說什麼說什麼。挖苦軍統,拿中統逗個樂子,或者你真那麼放得開,說說你們共黨的笑話。我雖然愚鈍,可也知道你在和我配合,你也想活下去,這是上鬼門關的路,忘忘憂才能活得下去。"

  "被你說穿我倒怯場了。"

  阿手眼裡的笑意更濃了。

  零再度起身,捶打著牆根,找准了某個點,然後他走向那個水坑。

  阿手又嚴厲起來:"你一定要害死你自己嗎?那個人已經死了,那水有病菌的。"

  "我需要水。"

  "喝屋頂上滴下來的。"

  "不夠用。"

  阿手沒再阻攔,那也算一種信任。

  零脫下衣服浸在水窪裡,直到那衣服濕透,回身,把濕衣服上的水浸在屋角的牆根,用一塊撿來的石子開始掏挖。

  阿手不抱希望地看著。

  "借貴方吹毛斷發的寶刃用一下。"零的手伸向阿手。

  "要不要告訴你這鬼地方的牆有多厚?"

  "很厚。要不也不會拿它當監獄。"

  "你還是坐這跟我說說笑話吧,這輩子沒想過還能跟共黨說笑。"

  "只希望出去以後你我還能這麼說笑。"零的手仍然近乎蠻橫地伸著。

  阿手看著那只手,苦笑:"給他。"沒有回應,阿手有些責怪地看他僅存的那名手下。那人正蜷在牆角哭泣。阿手愣了一會兒,過去,他沒說什麼,把那塊他們磨制的鏽鐵片從手下身上掏出來扔給零。然後重重給了手下一腳:"哭就是放棄。"手下身子震了一下,啜泣變成了壓抑的哽咽。

  零走開,又去掏那個全無希望的牆角。

  阿手又給了手下一腳,但這一腳輕得多了。

  零在掘牆根處漸漸掘出了能放下一個煙盒那麼大的坑。囚徒們在身後或坐或憩,沒人關心,零也不用避諱他人,長了眼睛的一看就知道那是徒勞。

  阿手終於絕望地從零那廂轉開了視線,他手上一直在拋著一塊石頭。手下仍在那裡哽咽。阿手把石頭摔了過去,砸得手下的額角見了紅:"你也差不多哭夠了,在共黨面前不要太丟面子。"

  "站長,鬼子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不知道,"阿手他陰沉地冷笑著,"湖藍要我們死,可不要我們向鬼子洩露機密,在他的心思裡,這就不叫漢奸。"

  "我們會被當做黑市、當做走私販子、當做青紅幫袍哥會這些下九流的殺掉,像狗一樣死。"

  "我們什麼時候又成了上九流的呢?"

  "這麼死不值當。"

  "你想說什麼?"

  "我們可以不像老六和阿忠那樣死的,我們知道很多秘密……"

  "不行!"阿手看一眼牆頭上的日軍崗哨,壓低了聲音,"絕對不行。很多人說我們是漢奸,可我們是特工,絕對絕對不是漢奸。"

  "可是……"

  "可是絕對不要讓我失望。我知道你不是怕死,只是不想這樣死。"

  "是。"手下的回答只是在自我掙扎,像是回聲。

  37

  軍統的據點門外停著一個小小的車隊,湖藍的車正在準備出發,整個車隊看起來形同某個富家公子的出行。

  湖藍已經醒了,還沒有全副披掛,他筆挺地坐著,精神抖擻但是內在卻充滿揮之不去的沮喪。他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斷腿,眼裡滿是血絲,昨晚他沒有睡好,正像卅四說的,他是靠一種莫名其妙的憤怒撐到現在的。

  純銀進來。

  湖藍問:"準備好了?"

  "好了。"純銀回答,隨即一紙電文遞了上來,"先生回電。"

  湖藍有點茫然:"回電,回什麼電?"

  "昨晚給先生發送的電文:目標聲稱,他沒有敵意。"

  "哦。念吧。"

  "愚蠢。共黨的存在就是敵意。"

  湖藍詫異地看了看純銀:"什麼意思?"

  "就是先生說你愚蠢,共黨只要還活著就是對我們的威脅,不管他有沒有敵意。就這樣。"

  "你把我的話發成什麼意思了?我說了共黨沒有敵意嗎?我是說目標聲稱!我會天真到相信共党的友善?"

  "就是照你的原話發的。如果你說的是'目標聲稱,他沒有敵意。可笑。'我們就會加上'可笑'兩字,可你沒說。"純銀看看湖藍的表情,儘量讓自己不要官樣的生硬,"先生也許是想說,共党連聲稱沒有敵意的權利都沒有,他們從生下來就是我們的敵人。先生一向的態度你是知道的,如果他能看出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以後會成共黨,他會搶在他滿月前殺了他,先生說這就是他對共黨的態度……回電嗎?"

  湖藍又愣了一會兒,落寞和疲倦在他臉上已經快要無法掩飾了:"不回。敵人找上門來,說他是朋友,你們就說,讓我們來假裝他是朋友,可得隨時隨地牢記,他是一生一世的死敵,我討厭這種遊戲,我在西北待太久了,這裡的天陰得讓我頭痛。"

  "這是回電嗎?"

  "說了不回!"停了一下,湖藍改口,"給先生回電,我會和死敵同進同出,同食同寢,除了不同浴,甚至同上茅坑。我會當他……不,我知道他是要把我們抽筋扒皮的死敵。"

  "茅坑二字是否商榷一下?先生討厭粗口。"

  "吃喝拉撒不是粗口。"湖藍開始有些惱火,"叫人來幫我穿衣。"

  純銀看了一眼湖藍還沒披掛上的那些殺人家什,那些東西實在太細緻了,以致要把它全副披掛了就像中世紀騎士穿戴鎧甲一樣麻煩。

  裝車完畢的軍統正在等待,他們是殺手也是用人。

  卅四滿面春風地嚼著湯包出來,手上還抓著幾個:"要嗎?沒吃吧?還燙呢!"被他問到的軍統表情全無地搖頭。卅四咬他的包子,滿足得沒心沒肺。

  門裡卷出了一團殺氣,讓這慵懶的陰晨一下成了寒冬,湖藍是那團殺氣中的第一個。

  卅四迎向湖藍,一臉神清氣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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