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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皇甫就很滿足地笑了。

  朱麗莎起身到了水池邊,洗了洗手,把手揩幹,坐了下來,說:「今晚不准你睡覺,你要陪我上班。」

  皇甫故意說:「痛苦啊,還要陪老婆上班。」

  朱麗莎用眼睛剜了他一眼:「誰是你老婆了。」

  「哦,哦,是未婚妻,未婚妻。」皇甫說。

  朱麗莎就笑,很滿足的樣子。她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致命,她一見到皇甫就有一種難以表達的感覺,既甜蜜又酸楚,總之,皇甫給她的感覺是亢奮的。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走著,而對於皇甫和朱麗莎來說,這一分一秒都是充滿甜蜜和幸福的。又是只有兩個人在一起,現在的這個護士辦公室就好像是一個他們的家一樣。

  「夜已經很深了,皇甫起身把辦公室的門輕輕地虛掩上,就走到了朱麗莎的身後,一下子摟住了朱麗莎。

  「哦,麗莎,我的寶貝。」說著,就在朱麗莎的後脖頸上吻著。

  朱麗莎把脖子繞了出來,仰起了臉,皇甫就親吻著她的眼窩、她的嘴,雙手緊緊地捂在她的胸上。

  「我想你,想死你了。」皇甫移開嘴唇說著。又馬上壓了上去。

  時間好像已經停止了走動,他們忘情地做著愛。在他們的眼前是一片無比開闊的天地,明亮的、四周繚繞著音樂的聲音,花是鮮亮的,嶄新的,太陽永遠照耀,月亮也永遠出現……朱麗莎已經無法說話,她心裡始終在一遍又一遍地喊著,我愛你,我愛你……忽然,朱麗莎把身子縮成了一團,她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不知來自何方,她使勁把臉從皇甫的唇下移開,她舉著一張臉說:

  「我們到底有沒有天長地久?」

  皇甫陶醉在目前的感覺裡,他又一次把唇壓到了朱麗莎的唇上,他沒有回答她,他似乎在抱著一個希望,一個明天,一個幸福,他因此而激動,而進入一片新天地……

  朱麗莎又一次移開自己的唇,說:「我好怕,我真的好伯啊。」

  皇甫又一次被激動,他想告訴朱麗莎,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會堅定地愛著她,可是,他沒有這樣說,他覺得現在所有的語言都是無力的,他要用他的行動說話,他用力把朱麗莎攬在自己的懷裡,像摟住一隻可憐的小動物……

  突然,一個聲音在寂靜中響起,是一聲巨大的咳嗽聲。等皇甫抬起頭時,只見兩個穿白衣服的人站在亮晃晃的日光燈下,片刻,他才認出是兩個其他科的護士長,他無言地看著她們。

  朱麗莎是後來才看見的,她輕輕地「哦」了一聲,就什麼也沒有說。

  事情巧得厲害,這是兩個來查房的護士長,一般情況每週兩次。

  64

  幾乎是伴著天亮,關於朱麗莎和皇甫的醜聞便在陸軍一五八醫院傳開了,在早交班的時候,皇甫深刻地體會了人的目光所產生的殺傷力,絲毫不比鋒利的手術刀片的尖銳度弱。他在承受著這些具有強大殺傷力的目光的同時,也在心裡暗暗的慶倖,好在朱麗莎沒有在交班現場,如果在,那麼無疑會使她在這些目光的注視下,喪失活下去的勇氣的。

  交完班科主任就把皇甫忠軍叫到了主任辦公室,外一科的主任是一個有著一頭白髮、細高身材的老頭,他指著他辦公桌對面的椅子示意皇甫坐下,說:「怎麼回事?」

  皇甫看了看主任,把頭一扭,「就和你聽到的一樣。」

  主任皺了皺眉頭,說:「你知道我聽見什麼了?」見皇甫沒有說話,直梗著脖子,他又接著說,「說你一個堂堂外科醫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企圖對一個女護士非禮。」

  皇甫激動地轉過頭看了一眼主任,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依然直梗著脖子。

  「荒唐!」主任氣惱地,「你,你怎麼能做這樣下作的事,你可是一個軍人,一個神聖的外科醫生!」

  主任站了起來,離開了他的座位,在辦公室裡來回走動,皇甫把目光投到了窗外,窗外是一片杏樹,現在不是結杏子的時候。片刻,主任走到皇甫的面前,說:「忠軍,你怎麼這麼糊塗?你知道這樣的事會把一個人毀了。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認為對於外科手術你有著極高的天賦,我對你寄予厚望啊。」接著,他又說,「你看現在怎麼辦?這樣的事醫院肯定會處理的,你實話跟我說,你把人家女孩怎麼了?到時候我好幫你。」說著彎下腰看著皇甫。

  皇甫又看了看主任,說:「我沒有把她怎麼。但是,我是真的愛她。鄭叔叔,我知道你護著我,不過,醫院怎麼處理就隨他們好了,我不後悔。」

  主任聽後長長地歎了口氣,又坐到了他的椅子上。然後沮喪地揮揮手,說:「再說吧。」

  朱麗莎和皇甫忠軍的問題很快有了處理結果,經院組成的專案小組調查,兩人已有私情許久。為了保護一個家庭,也為了保護一個女孩,醫院決定,皇甫醫生調離一五八醫院,原則上回北京安排。朱麗莎考慮到屬￿受害者,給予團內警告處分一次。

  然而事情並沒有因為處理意見的結束而結束,一夜之間朱麗莎成了一五八最有名的女人,就連放奶牛的老洪頭都知道了。最為嚴重的是,有一天,朱麗莎下了夜班以後,半夜返回宿舍時,一個黑影從竹林裡竄了出來,擋住了朱麗莎的去路。朱麗莎認出是醫院有名的懶漢,泥工班的一個民工,他是故意要朱麗莎認出他來的,他舔著臉說:「走嘛,跟我睡去嘛。」

  朱麗莎想邁開他沖過去,他一把扯住了朱麗莎的衣角:「怎麼?你個騷貨,你跟他睡得就跟我睡不得?」

  朱麗莎又氣又急,拼命掙脫了他的手,瘋一樣跑回了宿舍。一進門因為又怕又恨,就嚶嚶哭了。而任歌因為接她的班也沒有在宿舍,她用兩把椅子堵住了門,真有一種絕望的感覺,她忽然特別特別想皇甫,可是,自從出事以後,他和她就是所有人都可以監督的對象,也就是說他們已經失去了見面的權利。她撲爬在自己的床上,覺得周圍一片冰天雪地,她無法問自己,這到底是為什麼?因為,這還有什麼可問的,這就是恥辱。

  對於朱麗莎來說,這是她一生中最寒冷的一個冬天,她幾乎忘記了太陽的模樣。那些她看不見的眼睛,在她出門的時候,長滿了她的全身。於是,她很少出門,她成天待在家裡,她不知道外面的一切,她更不知道皇甫的情況。她突然感到,一五八比別人傳說的還要可怕,可是,她怎麼辦呢,組織怎麼會把一個不好的人調到一個好的地方,她最多就是爬在窗戶前,看看外面的一切,現在的一五八成了她自己的牢籠。

  一天,出乎朱麗莎意料的是,外二科的男護士王培強敲開了她們的宿舍門。

  「你找任歌嗎?她不在。」朱麗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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