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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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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惱羞成怒,飛機大炮更加猛烈地轟炸,坦克在陣地前橫衝直撞。中國守軍的工事被炸塌了,陣地被坦克沖得七零人落,被迫退入城內堅守。日軍乘機佔領原平城的東半部,中國守軍死守原平城的西半部。兩軍隔著南北一條街,展開了激烈的巷戰。 一直堅持到10月7號,堅守7天的任務完成了,薑玉貞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正要下令部隊交替掩護撤退,閻錫山的電報來了: 「7日之限完成後,再堅守3天。」 「再守3天……」薑玉貞喃喃自語。放眼望去,原平城已經成了瓦礫場。到處是被炸壞的殘垣斷壁。官兵們在瓦礫堆裡和日軍拼殺,遠處槍炮聲裡不時夾雜著肉搏的喊殺聲。舊軍的後方供應源源不斷,而中國守軍卻被日軍團團圍在原平這座瓦礫堆裡,內無糧草,外無援兵。 看來,這裡就是我們殉國之所了。薑玉貞把牙一咬,沉著下令: 「大家注意節省子彈,堅持就是勝利。」 姜玉貞帶領全旅官兵浴血奮戰,又苦戰3天,一直頂到10月10日子夜,當他們完成守城任務的時候,上面傳達了突圍撒退的命令。 忻口前線,國軍沖向敵陣,與敵展開肉搏戰1937 此時,原平城四面被圍。薑玉貞帶領殘部選擇日軍兵力比較薄弱的城西一角沖了出去。他手掄大刀,左右砍殺,殺得日軍抱頭鼠竄,眼看部隊沖過敵陣就要衝入一片高梁地了,一發炮彈落在薑玉貞旁邊,這位忠勇將軍終於像他自己預料的那樣,在他堅守了11天的土地上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薑玉貞旅突圍的殘部撤到太原,5000人的1個旅,只剩下600餘人。見此情景,閻錫山也唏噓不已。專門為此寫了一首《原平戰役》詩: 「全區原平戰最烈, 三團只剩五百人, 據守三院十一日, 玉貞旅長兼成仁!」 詩中所雲:「三團只剩五百人,據守三院十一日」正是堅守原平激戰實況的記錄。由於原平的堅守,遲滯敵軍南下,從而使忻口守軍得以從容佈防,故在戰略上具有重要意義。詩中對堅守原平的愛國將士抗擊日寇的慘烈備致崇敬歌頌之情。姜旅長系山東荷澤縣人,殉國時年僅44歲。官兵聞之,無不下淚。為此,國民政府軍委授薑旅以「榮譽旅」稱號,命令永遠保留「第196旅」這一番號,並明令褒楊姜玉貞將軍,追贈為陸軍中將。 褒揚令上說: 「查薑玉貞久曆戎行,夙稱忠勇。此次奉命抗敵,苦戰經旬,堅守圍城,竟以身殉。譽懷壯烈,軫悼實深。應予明令褒揚,並追贈陸軍中將,交行政院轉軍政部從優撫恤,以彰忠烈。」 堅守原平,為忻口守軍的部署贏得了寶貴時間。然而,由於中央軍緊急奉調入晉,短時間內一二十萬大軍都要到位,閻錫山的窄軌火車速度太慢,運力有限,所以不少部隊遲遲沒有部署完畢。 配備在忻口中央地區的第9軍並沒有到齊,所屬第47師還在蚌埠,第54師徒步從貴州出發,現在只有1個團到達了太原。衛立煌、傅作義催促他們要加速趕進。第9軍軍長郝夢齡的心情比他們還急。「七·七」事變後,他曾兩次請纓殺敵,才得到了上級批准。 「七·七」事變前郝夢齡接到了命令,要他到四川山洞陸軍大學去學習。誰都知道學習深造是加官晉級的階梯。當他走到重慶,「七·七」事變爆發了,奮起抗敵的浪潮,席捲著中國。他的心也安定不下了。 於是,他放棄了「升官的階梯」,發出請纓殺敵的申請書。 抗戰的形勢正在發展。國共合作,團結禦侮,正在深入人心,也使軍官們瞭解這個大轉折的局勢。蔣介石廬山辦了個軍官訓練團。在這個團裡經過短期訓練之後的軍官,陸續走上了抗日前線。 郝夢齡被調到廬山受訓了。他又一次請纓殺敵。蔣介石召見了他。 「這次學習有什麼心得?」 「牢牢記住委員長的訓示:蘆溝橋事變的推演……就是最後關頭的境界。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如果戰端一開,就是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 「你有幾個孩子?」 「有5個孩子,都還小,大的13歲!」 「去前線之前,要安排一下家事麼?」 「只要他們有衣穿,有口飯吃,有間房子住,就可以了。有國才有家,亡了國還談什麼家。家事好安排。」 「不過,總是要用些錢的!副官!」蔣介石叫來了副官:「給郝軍長開一張30000元的支票!」 「委員長……」郝夢齡想不收這筆錢。 「這也是我的一點意思嘛!以後有什麼事只管直接找我!」蔣介石說。 郝夢齡懂得這饋贈的用意,但是他沒有時間為這個多去思索了。他急忙下廬山,奔漢口,轉前方。 他匆匆忙忙地趕到武漢與家人團聚。 夜深了,孩子們都睡了。郝夢齡的心裡盡是戰場上的拼殺。他想到敵人的兇殘,戰陣的艱難,也想到戰爭的長期性:「也許我這一代打不完,還要我的兒孫接著打」。他輕輕地抬頭望著孩子們恬靜的無憂無慮的小臉,一張一收的鼻翼。「他們還不懂亡國滅種的危險」,郝夢齡一轉念:「應該讓他們知道:父輩幹了什麼,他們應該幹什麼。」郝夢齡輕輕撚亮了防空用的馬燈,提起筆來,寫上了5個孩子的名字,又寫出了紉秋曾要求他囑咐的話。寫好了,用信封裝了起來,封死了。未成眠的妻子紉秋抬起身來,問道: 「你在寫什麼?」 「寫封信。」 「寫給誰的?」 「寫給咱們的孩子。」 「給我看看!」 「不,你和孩子都不許看,要在我離家3日後,才可以拆開。」 夫妻的對話驚醒了大女兒慧英。她從被窩裡伸手去抓父親的信。郝夢齡躲開了。慧英跳下床來,追著要看,另外幾個小孩也揚起了腦袋,跟著慧英喊:「要看,要看。」郝夢齡沒有辦法,就把這封信撕碎,扔到了痰盂裡。 第2天,他上路了。紉秋埋怨慧英不該搶信。慧英這才想到了痰盂裡扔的碎紙片。她小心地一片一片地撿了出來,一片一片地拼了起來。她雖然還在讀小學,也能讀懂信上的大意。小小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動好像看見了一個慘傷的影子。慧英流著眼淚對紉秋說: 「媽媽!爸不回來了!」 「別胡說,我看看。」紉秋說。 紉秋看完了信,攤開了兩手,振奮與悲涼交織的情緒,使她把信平鋪在床上,兩眼死死地重新盯住了信上的每一個字。 「餘此次北上抗日,抱定犧牲,萬一陣亡,你們要聽母親的教誨,孝順汝祖母老大人。至於你等上學,我個人是沒有錢,將來國家戰勝,你等可進遺族學校。留于慧英、慧蘭、蔭楠、蔭槐、蔭森五兒。父留于1937年9月15日。」 郝夢齡10月2日到達太原,他手下第54師的部隊也陸續到了。他首先來到宿營地,看望自己的部隊。 郝夢齡一進營房,看見條桌上放著一大堆月餅,便拿起來一個看了看。原來才過了8月15,閻錫山給每個戰士發了個大月餅,上邊印著「勿忘國恥」四個紅字。 「為什麼不吃月餅?」郝夢齡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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