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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武藤大將閱畢電文,意識到面前的對手是個將才,又起了招降之心。自來到東北後,武藤發現「滿洲國」雖已扶植起來,但軍事將才卻是奇缺。馬占山有勇有謀,可至死不從,而張海鵬一類的庸才老邁昏憒,難以指望。蘇炳文現在孤軍一支,施以高壓、權貴或許他能為「滿洲國」效勞。

  為顯示誠意,他派出了自己的參謀長小磯將軍前往勸降。誰知蘇炳文回答的十分乾脆:「與小磯沒見面之必要。要見,戰場上見。」

  小磯國昭連蘇炳文面也沒見著,便悻悻地返回瀋陽。

  聽罷小磯的報告,武藤大將無奈地搖了搖頭,下達了進攻令。

  11月中旬,日軍以松木第10師團及股部騎兵旅團的優勢兵力,冒著大雪向嫩江河畔的蘇炳文部全線展開攻擊。此時江河封凍、地面堅硬,日軍鐵甲車、坦克車橫衝直撞,給蘇部守軍帶來極大威脅。

  戰鬥進行得極其殘酷而血腥。義勇軍裝備太差了,萬來人中有槍者僅半數,幾乎沒什麼重火器,一隊隊爆破隊員抱著炸藥沖向敵坦克,卻很少成功,很少能回來。2天中,皚皚落雪紅了變白,白了浸紅。

  戰至28日,蘇炳文所部僅剩學兵連、衛隊營和步兵9團殘兵不足2000人,已實在無力支撐,不得已忍痛退守海拉爾。

  12月4日,蘇炳文通電全國,稱彈盡糧絕,但未辱國格,請國人諒解。隨後率部退入蘇聯。

  在此先後,馬占山改名方秀然,與李杜、王德林、邢占清、孔憲榮等一批義勇軍抗日將領也都退入蘇聯。日後,這些抗日英雄碾轉各地,回到關內,幾乎都投入了全面抗日的戰場。

  轟轟烈烈的東北義勇軍失敗了。但國家危急關頭,這些抗日英雄拒絕日軍高官厚祿誘降,全憑一腔熱血而自發走向戰場,實為中華民族之光榮。他們的壯舉,不但牽制了關東軍圖謀熱河、華北達1年之久,而且用鮮血為日後中共領導的抗日民主聯軍堅持東北抗戰14年提供了經驗教訓。

  他們失敗了,但問心無愧。面對30萬自發而起的軍隊,南京軍政部卻連1名像樣的指揮官也沒派,更別說軍械糧餉、增援部隊。實際上,直到1933年日本關東軍大舉進兵熱河時,中國軍隊的統帥蔣介石才真正意識到東北義勇軍10多萬亡靈所換來的戰略價值。

  東北抗日義勇軍為中國爭得了1年的時間,他們雖敗猶榮。

  11.「五·一五」大血變,日本軍閥又邁一步。

  1932年5月15日傍晚,勞碌了一天的東京人又像往常一樣,湧上了熙來攘往的大街,急急忙忙地向家中趕去。日本三弦琴悠悠的樂聲四處飄蕩,使東京沉浸在一種說不清是哀婉還是靜謐的日式氛圍中。這時是東京人一天中心情寬鬆激動的一刻。一無勞作下來,人人都有種解脫重負的輕鬆感,有一種奔向舒適、安逸家中的急迫感。整座東京陷入了人潮湧動的高峰之中。

  春日如火的夕陽灑向了整座城市,染紅了大街小巷,染紅了一幢幢日式建築的屋頂。富麗堂皇的日本首相官,沐浴在春日美麗的晚霞中,四周的花卉、綠草五彩繽紛,生機盎然,整個官一片寧靜、祥和的氣氛,但這僅僅是短暫的一刻。

  落日將盡,官便從寧靜中被驚醒。噪雜的喧鬧聲、怒駡聲,令人心驚的槍聲,手榴彈的爆炸聲把整個官攪得個天翻地覆。一陣亂槍過後,日本首相犬養毅大睜著恐怖的雙眼倒在血泊中,硝煙彌漫在整個官建築內……

  同日,日本內大臣官、第一大政黨政友會本部、三菱銀行、首都警察廳、變電站等地同時受到襲擊,整個東京一時陷入混亂。

  東京城震驚了,日本全國一片緊張,飛越大洋的電波也使全世界為之愕然。

  這場由日本法西斯「血盟團」策劃的「五·一五」事件很快被彈壓下去,事件的策劃和指揮者,海軍中尉古賀志清等十數人成了「血盟團」的犧牲品。

  日本人總是弄出些令世人難以理解的怪事。堂堂的一國首相,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殺,而且是被刺于首相官,這使日本國內一時大為震驚。憂慮、興奮、漠然、驚懼,種種不同的感情充斥在每個日本國民心頭。事實上,不詳的凶兆此前已出現在首相犬養毅的面前。3個月前的2月9日,前藏相井上准之助便死在血盟團頭子井上日召手中;3月5日,三井合股公司董事長團琢磨也倒在井上日召的槍口之下。這些本應引起犬養毅的注意,然而他忽視了這股暴徒,忽視了正在日漸壯大的這股法西斯勢力,最後終於沒能逃過這場恐怖劫難。這也許是命中註定,20世紀後入主首相官的文官,大都以命赴黃泉最後結束自己的政治生涯,但軍人卻很少如此。

  儘管犬養毅在對外政策,尤其是對外擴軍政策上,比前任首相若規要積極得多,但從根本上說仍未超出國際協調主義的框框。由於對國際關係顧慮重重,在日本是否應正式承認偽滿洲國的問題上,犬養毅顯得頗多躊躇。當貧窮、饑餓的狂潮席捲日本列島時,失卻了土地的農民,街市的潑皮無賴,生活日漸下降的市民及貪欲似海的財閥,商賈富紳,在軍國主義狂徒的煽動下,將萬把利箭一齊指向了他。他的日本內閣及一些政黨、財閥暗中也成了他的反對者。可悲的是,當以恐怖活動來改造日本國體的逆流甚囂塵上時,犬養甚至無視這股恐怖力量的壯大,結果自食其果。再回首已百年身。

  事件平息後,日本首相的推薦人,老西園寺公望前思後想,不禁黯然神傷。幾年來,他已數次在多事的日本政壇上充當這個角色了,可經他手扶上去的人,不是最後被轟下臺,就是死於暴力之中,這使他憂慮重重、傷感萬端。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文人內閣結局總是這麼不幸。只要一閉上眼,「五·一五」暴亂分子的威脅、警告便似趕不散的幽靈,縈繞在耳邊:「對共產俄國東進的抗爭是必然的,因此,必須迅速建成滿洲國」,「滿洲新國家乃日本之生命線,應當使之發展,但在目前國內形勢下,則絕不可能。」「這須建立擺脫政黨、財閥之腐敗的純正而強有力的政府。」

  想到幾次組閣的失敗,想到日本國民的狂想,一直對日本內外政策頗感困惑的西元寺,倒像是從暴亂分子的叫囂中悟出些什麼。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對時局、對人的判斷來。也許是人老了?為什麼總是出現差錯。經過反復考慮,商議權衡,他決定走一步他幾十年來都未敢邁出的險著,奏請天皇恩准曾擔任過海軍大臣和朝鮮總督的海軍大將齋藤實充任下屆內閣首相。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日本幾十年來第1次打破常規慣例,避開政黨組閣。他希望齋藤內閣能起個過渡的作用,日後看時機再恢復政黨統治。但這個被日本國民視為僅次於天皇的神一般的偶像西元寺那裡會料到,他的這一險著,加速了日本政黨內閣的崩潰,使協調外交徹底垮了台。齋藤內閣倒確實起了過渡的作用,但卻把日本內閣過渡為法西斯親軍內閣。日本在一步步向戰爭的泥淖滑去,中國也在一步步墜入戰爭苦海。

  一直驚懼觀望的日本軍部眼見下去了小鬼,上來個閻王,止不住心花怒放,惡膽陡增。抖掉身上的重負,更加急不可待地把眼光投向了中國,一個更為險惡的野心像水中的浮球,撤回手後,不可遏制地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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