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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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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東京發出的一道軍令使日本軍界沸騰不已,卻令中國大地惶惑不安。曾在中國東北大動刀兵的侵華急先鋒關東軍班底大調換,在日本軍界深孚眾望的武騰信義大將繼任本莊繁中將為關東軍司令官,同時兼任關東廳長官、駐滿全權大使,實現了日本軍界少有的軍、政、外交「三位一體」。此外,少壯派軍官,「九·一八」事變激進分子小磯國昭中將接替三宅光治少將,為關東軍參謀長,並加派以果敢專橫著稱的戰爭狂人東條英機為關東軍副參謀長。關東軍實力驟然加強,一時在日本軍界名聲大噪。 夢系滿洲的東京軍方當然不會忘了「九·一八」事變的兩功臣,板垣和石原。命令傳到中國東北的同時,板垣便扛上了閃著金光的少將肩章,並匆忙投入了赴華北就任特務機關長的準備。石原也由陸軍中佐晉升為陸軍大佐,並調回國內以待重用。兩個充滿帝國夢想的戰爭狂徒終於在自己事業的前期邁出了勝利的第一步。14年後的東京國際軍事法庭上,他們作夢也沒想到,他們會為那曾是過眼煙雲般的輝煌付出沉重的代價。 12. 血祭雄關 1933年元旦,嚴寒籠罩著關外,地上滿是殘雪,空中朔風嗚咽。地處東北、華北交接處的鎖鑰通道山海關,天低雲暗,淒清落漠。路人行色匆匆,神情惶惑,一種無法看見卻又分明存在著的緊張氣氛沉悶地凝固在這座六百年古城的上空。只有間或零星響起的爆竹才提醒著每一個人,1933年新年已經到了。 山海關位於萬里長城的最東端,東臨渤海,兩面環山,素有「天下第一關」美譽,這裡向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明朝農民英雄李自成驍勇一世,最終決戰兵敗山海關,結束了他曾橫掃大半個中國的轟轟烈烈的壯舉。直奉戰爭中,直系軍閥最後敗給「鬍子」張作霖,導致了直系的消亡,也是在山海關。山海關,多少為戰爭殉道的人棄屍在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又有多少英雄豪傑在這裡舉酒朗笑,豪氣沖天。它確是一座險關,要隘。 然而山河破碎的舊中國,竟無法保護自己神聖的土地。30年代初期,這個原本連外國人看都不應看上一眼的軍事重地,卻因腐敗清廷簽訂的辛醜條約,成了一個名存實亡的「軍事要塞」。根據條約規定,當時11國有權在山海關駐兵,但實際派兵駐紮的僅有英、美、日、法、意5國。其中日軍有一個直屬于天津駐屯軍的守備隊駐兵山海關,隊長是陸軍少佐洛合正次郎,一個深諳中國事務,在日本軍界又頗有背景的「中國通」。洛合正次郎是日軍中名聲煊赫的洛合大將之子,早年曾在日本土官學校中華學生隊任戰術教官,後又來到中國,任中國陸大教官,所以他不僅對中國情況了如指掌,而且是一些東北軍高級將領家中的座上賓。 當時駐守山海關一帶的中國軍隊,是臨永警備司令兼東北步兵獨立第9旅旅長何柱國中將。自15個月前接防山海關以來,何柱國消瘦了許多。由於南京方面一直沒有一個明確的對敵政策,只是一個籠統的「避免衝突」,所以山海關地帶中國軍隊實際上處於一種不戰不和、被動挨打的尷尬境地。而此時日軍第2師團及張海鵬大量的偽軍都雲集錦州、綏中地區,虎視山海關一帶的中國軍隊。面對如此嚴峻形勢,何柱國陷入焦慮、憤懣、隱憂和無可奈何的複雜感情中。由於他也像東北軍許多高級將領一樣,對國聯干涉日本一事深信不疑,這使他在與日本人交涉過程中採取了能拖就拖的消極策略。但他又深知自己是個軍人,守土有責,尤其今天又拱衛著中國的第一道門戶。如果讓日軍從他手下入關,那就不再是什麼東北問題,而是整個國家、中華民族的生死問題。這使他決心拖不下去時,就與日本人一拼到底。為此,他早在1932年就曾制訂出一個防禦計劃,並於10月間部署完畢。 12月8日,日本關東軍鐵甲軍炮擊山海關,公然向中國軍隊挑釁。由於當時日軍天津駐屯軍與關東軍分屬兩個系統,步調並非完全一致,因而在中國方面的抗議下,兩軍內部矛盾重重,關東軍沒敢貿然擴大事態。但在解決此事件過程中,山海關守備隊長洛合少佐進一步對何柱國施加壓力,想誘使何獨立自治,實際上是屈服於日本人當傀儡。 12月8日事發當天,洛合單獨在密室裡向何柱國透了底。由於洛合平日與何柱國交往頗多,所以今天擺出一副像是多日老朋友的姿態,說道:「何將軍,現在日本決心已定,無論如何要保證『滿洲國』國境線的存在和『滿洲國』的安全。為此有兩種方案:一個麼,是由關東軍直接採取行動,佔領並封鎖長城各口;第二個是由你何將軍出面緩衝,立即在灤東和熱河地區成立獨立自治區。何將軍是老朋友了,所以不妨對你明說,帝國更希望第二種方案能夠實現。」 洛合倒是沒說假話,此刻日本知道日內瓦國聯正在最後磋商李頓報告書結論。因此對直接出兵長城各口有所顧慮。如果能把何柱國拉過來,那麼日軍既能掌握進出華北的山海關鎖鑰,又能收不戰而屈人之兵成效。見何柱國默然無語,洛合又不失時機地拋出誘鉺,說道:「只要何將軍能這麼做,帝國決不會虧待你。何將軍,你不僅可以立即得到帝國提供的200萬日元預付金,日後你部全部餉械均由帝國負責供給。」 見何柱國還是不開口,洛合有些急了,開口道:「今後的路還要你何將軍選擇。但我要奉告一句,如果這一方案行不通,那日本帝國就只能採取直接行動,那時就不再是長城各口的問題了,如有必要,即使進取天津也無所顧借。」 臨走時,深諳中國事務的洛合意味深長地對一再推說要仔細考慮的何柱國說道:「中國有句古話,識時務者為俊傑。何將軍是明白人,要為中日親善出些力,不要再坐失這最後良機了。」 這使何柱國連續幾日陷入苦苦思索之中。他倒不是為洛合的利誘所動,而是在最後思索眼下這種與日本人暫時相安的局勢究竟還能拖多久。過去的一年多裡,由於中央沒有明確的抵抗指示,所以在軍事上、外交上他根本無主動,甚至只能說是招架,他也只能抱住那空中樓閣似的幻想,在日本人、南京政府的雙重壓力下苦苦掙扎著,等待著。但究竟在等什麼,他也是一片茫然。眼下,日本人圖窮匕見,使他感到自己可遊刃的餘地已幾乎沒有了,那麼他所能接受的路只有一條,抵抗。 12月中下旬,何柱國匆忙南下北平,向張學良最後陳請策略。 半個月後,何柱國又秘密地坐在了由北平返回山海關的專列上。這次北平之行,使他輕鬆了不少,張學良背著「不抵抗將軍」的駡名苦挨了一年之後,終於有些反省到自己過去的失誤。如今日本人又來拆他的台,他那顆一直在滴血的心再次震顫起來。他終於下定決心與日本人決死一拼。他除了命東北軍一部防守熱河外,又下令第32、第29等數個軍緊急開赴長城各口隘,準備抵抗日本人進攻。鑒於山海關形勢日緊,便專門撥出一個火車頭,命何柱國速返回山海關,協調指揮山海關防務。眼見主帥下了抵抗令,想到一年多來忍氣吞聲、兩頭受氣、無可奈何等等為難情景即將結束,何柱國非但沒有大戰將臨的緊迫感,反而覺得如釋重負、渾身輕鬆,不禁輕吟道:「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啊。」 列車過了天津,又進入了殘雪覆蓋的郊野,大地一片空曠,有一種協調、寧靜的美感。望著窗外,他甚至產生了一種衝動,希望有一天脫去戎裝,隱居鄉間,重新體味一下這種寧靜無憂的生活。沉浸在無限遐思之中的何柱國漠然不知,此刻山海關已陷入一片沸天震地的槍炮聲中。 1933年1月1日晚10點50分,由綏中出發的關東軍約3千人及張海鵬的大量偽軍,在8架戰機、20餘輛坦克、10餘門野炮的支援下,向山海關發起了進攻。東面海上,日軍戰艦2艘也以艦炮實施火力支援,一場陸、海、空立體進攻壓向山海關中國空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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