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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門簾被挑開:

  「床上睡的什麼人?!」

  新娘道:「我男人,酒喝多了,睡著了。」

  敵人信以為真,退去了。

  天黑後,這家大爺到村子周圍看看確實沒有情況了,才送趙金良出了村。

  直到現在,44年過去了,趙金良還記得那家男主人姓詹,新娘姓胡。他對筆者說:「鄉親們給了我一次又一次生命,我沒齒不忘2」

  許多老人說:47年,那個冷啊!大別山從來沒那麼冷過。

  縣、區黨組織遭到破壞,許多優秀的幹部慘遭殺害。金寨縣縣委書記白濤被槍殺後暴屍城關。敵人揚言:「誰敢收屍,與白濤同罪!」

  貧農呂紹先夫婦在群眾的協助下,冒死收屍,安葬了白濤。

  新洲縣縣長劉天元被捕後,敵營長連夜提審。

  劉天元說:「你不夠資格審我,往上解好了。」

  無論怎樣軟硬兼施,劉天元均置之不理。敵人無奈,只得上解宋埠敵兵司令部。行至夫子河,敵人企圖趁機誘捕共產黨員,給劉天元鬆綁,讓他騎馬,前後左右卻安排了便衣。劉天元就在馬上故意「罵」給群眾聽:「老子被捕了,有什麼好看的!」

  在宋埠,劉天元依然隻字不露。敵人竟慘無人道地用兩輛汽車肢解了劉天元。

  晉冀魯豫野戰軍第門縱隊團政治部主任劉吉祥病重隱蔽在山上,被「小保隊」抓住,關押在麻城縣牢房。敵人動用各種原始的、現代的刑具,都沒能讓劉吉祥開口。終於在一天上午,敵人把遍體傷痕的劉吉祥抬到縣城十字街頭。劊子手說:

  「劉吉祥,你該死了!」

  劉吉祥艱難地站起來:「解放軍不怕死!」又轉過身,面對圍觀的群眾:「鄉親們,你們記住我是麻城乘馬崗細沖凹人,1932年參加紅軍,身上有九個傷疤。劊子手今天要殺我,這沒什麼。中國革命很快就要勝利了,會有人跟他們算帳的!」

  槍響了。只有10米遠,幾十發子彈竟沒打中。敵執行官:了,將一把大洋摜到地上:「給我打,誰打中錢就歸誰!」

  堅持在大別山區的野戰部隊和地方部隊按既定方針與敵周旋,千轉萬移就是不離大別山,而且在轉戰中尋機殲敵、12月15日,分遣到桐柏軍區的第10縱隊攻佔桐柏縣城,全殲守敵700餘人;20日,漢江軍區的第10縱隊解放天門、京山兩座縣城,進而奔襲鐘祥,殲敵湖北保安第2總隊及縣保安大隊1300餘人;23日,鄂豫4分區部隊在黃崗上巴河地區殲敵四個保安中隊及七個鄉公所;24日,在內線作戰的第6縱隊第16旅奔襲2O0餘裡,第三次打開廣濟縣城,殲敵青年軍第203師第2旅第6團1800餘人。

  每一仗都是在數倍於己的敵人圍追、包抄中進行的。彈藥缺乏,沒有後勤供應,常常是一天輾轉百餘裡,餓著肚子打仗。

  部隊開始殺馬充饑。

  戰馬隨部隊南北轉戰,與戰士們結成生死之情、殺馬,戰士們嗚嗚地哭,抱住馬頭緊緊不放手。

  軍分區政委盧青田的黑駝馬三次救過他的命。他把管理員叫來,說:

  「把我那匹牲口取消。」

  「殺黑駝馬?你不如把我殺了!」

  管理員蹲下來抱著頭哭。盧青田嘴唇青紫。

  「不殺就放了它,人都沒吃的,哪有糧食喂它。」

  第二天,盧青田又見到黑駝馬,他火了:

  「為什麼不執行命令?」

  「我執行了。老百姓都不要,敵人三天兩頭來,養在家怕出麻煩。」

  「把韁繩解了,趕到樹林子裡去,讓它自謀出路。」

  部隊一個月裡轉戰幾百里。一天在青蛇灣駐紮,盧青田腳受了傷,坐在村口看地形。忽聽一陣馬蹄聲,他警覺地一躍而起。

  警衛員驚異地叫道:「嘿!黑駝馬!」

  黑駝馬尾隨部隊幾百里,跟到了青蛇灣。

  仗打得再苦,盧青田也是不流淚的,這時他卻再也控制不住了,淚水嘩嘩地淌。

  黑駝馬仰起頭,前蹄躍起,三尺長的馬尾甩來甩去。

  盧青田抱住黑駝馬的脖子,用手輕輕地拍打。黑駝馬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兩隻光滑的尖耳朵一抖一抖,後蹄不停地踢踏。漸漸它安靜下來。盧青田檢查它的四蹄,又拍拍它乾癟下去的肚子,後來在臀部發現了一塊粘著泥土的傷口:「啊呀!你負傷啦。」

  黑駝馬有靈性,尖耳朵一抖,後蹄又跳起來。

  管理員聞聲跑來,仿佛重逢被自己親手拋棄的孩子,撲過來抱住黑駝馬的脖子,嗚咽道:「政委,可不能再把它扔了啊!」

  盧青田:「唉,這是什麼時候啦,戰士們都沒有吃的了。」

  司令員來,也動了情:「政委,我們分區只有這一匹馬了,留下吧,讓傷員、病號輪流騎。」

  黑駝馬終於倖存,隨著它的主人日夜奔襲。一個月裡,分區部隊收復縣城12座。

  多少支這樣的部隊在大別山內外出擊、轉戰。據不完全統計,劉鄧大軍主力在大別山反「清剿」及在桐柏、江漢、淮西展開的作戰中,共殲敵1.7萬人。

  §河南西平 祝王寨金剛寺 1947年12月25日—26日

  冬雨浙浙瀝瀝。

  天黑下來,槍聲也停止了。陳粟、陳謝兵團的一線部隊在完成包圍之後,僵旗息鼓,開始做總攻的準備。被圍的敵人也趁機鞏固工事,準備死守待援。雙方的陣地顯得異常寂靜。這是激戰前的那種一觸即發的寂靜。

  戰場的後方卻是另外一種情景:大路上、田野裡擁擠著炮車、騾馬、擔架隊以及主力部隊的行進縱隊。道路、田埂被踩成了爛醬缸,腳踏下去,泥漿和破碎的薄冰就淹沒了腳背;每個人的小腿都成了兩根泥棍子,停下來又凍成冰柱子。

  大戰在即。

  前面不遠處升起一片照明的火光,火光勾勒出祝王寨、金剛寺外圩子的輪廓。敵第5兵團兵團部及屬下整編第3師奉顧祝同之命兼程北上,走著走著,就懵懵懂懂地走進了「圈子」裡。

  按照指定位置,各部隊分別進入前沿村莊。每座村莊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星火光,也很少聽到人聲,使人難以相信這是一個集中了數萬部隊的大戰場。只有走進這些莊子,才會發覺這裡的空氣緊張得嗤著火星。莊內莊外擠滿了部隊,有的還在運動,低聲傳達著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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