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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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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土集押著俘虜見到陳毅的那個排長劉金鎖突然無聲地笑了。他不知怎麼想起前些日子隴海、平漢路破襲戰,也許是即將爆發的大戰使人聯想到以往的勝利吧。不過,那轟轟烈烈的鐵路擰麻花似的破襲戰也確實有意思…… 12月13日,也就是劉鄧分手後劉伯承遇險的那一天,陳粟大軍第1、3、4縱隊和陳謝兵團為調動、分散大別山的敵人,只用幾天時間就破壞了隴海路鄭州到民權段、平漢路鄭州到許昌段的420多公里的鐵路,同時攻克許昌、漂河、駐馬店等重要基地和蘭封、民權、長葛、遂平等23座縣城,殲敵2萬餘人。劉金鎖參加了這場破襲戰,但連他自己也感到吃驚:這不是神了嗎?現在想想,那種「神」是有來頭的。 長期在隴海、平漢路外圍作戰,戰士們對這兩條為國民黨軍隊「輸血」的大動脈早就耿耿於懷。況且,聽說斬斷它是為了直接配合劉鄧大軍粉碎白崇禧33個旅對大別山的「圍剿」,事關戰略進攻大局的成敗,大家的勁頭一下子就上來了。不光是部隊,連老百姓也叫好。在向平漢路開進的途中,一群一群的男女百姓肩扛鋤頭斧鎬,匯人部隊。 那天,劉金鎖碰到了一位50多歲的老漢和他的小閨女,他們也來破路。老漢叫李長貴,從陝北逃出來的。胡宗南的軍隊佔領延安後,姦淫燒殺,無惡不作。他的大兒子被抓去當兵,死活不知;大閨女被敵軍搶走,幾天後,慘不忍睹的屍體被拋在清涼山的河邊。老伴悲憤交加甩手去了,老漢就帶著二兒子和小閨女逃回河南老家。哪料回來不久,二兒子又被國民黨抓走。老漢流著淚說:「這日子是沒法活啦!」 漫長的鐵路線上,遠遠近近人山人海,鐵鍁撞擊石塊、鋼軌的聲音震徹四野,沿路一個個國民黨軍隊的碉堡都成了一座座燃燒的小火山。被撬起的枕木左一堆右一摞,也在猛烈燃燒,壓在枕木上的鋼軌被燒得變了形。一座座橋樑在大火中畢畢剝剝地炸響,整個鐵路線仿佛變成了一條帶火的地龍。 人火通宵燃燒。 天亮,霧散,敵機飛來偵察,數百里鐵路已經像一條碎屍萬段的死蛇.零亂地散落在冰凍的中原大地上…… 劉金鎖就這麼想著。他知道,自己在這千軍萬馬中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卒子」。但是,他佩服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擺擺嘛:他和陳毅說過話;還有那數百里的鐵路線,喊著號子就掀翻了,一把大火燒得精光光,痛快,壯哉! 寒冷的冬雨已經轉為雪花,紛紛揚揚,迷迷茫茫,好大的雪。雪遮蓋了金剛寺的地堡和掩體,道路也被埋沒,仿佛世界一下子變得乾淨起來。 天光微露。還是沒有聲音,陣地更如死去了一般。 沉寂的戰場是被炸醒的。神不知鬼不覺地埋在碉堡、鹿砦下的炸藥幾乎同時爆響,那聲響驚天動地,十幾裡外都能聽到。濃濃的硝煙中,金剛寺圩門嘩嘩啦啦地倒塌。埋伏在雪地裡的突擊隊一躍而起,疾速沖進敵陣。 後續部隊如同一桶桶滾開的水向金剛寺的兩側潑過去。 金剛寺西面的陳賡兵團張姚營攻人孫莊據點,把一個營的敵人逼進三個大院裡。敵人反撲無望,全部投降。從金剛寺方向敗撤的敵人迎頭撞上士氣正旺的張姚營,又掉頭往回跑,結果兩頭受擊,潰不成軍,又是全部繳械。 陳粟、陳謝兵團發起對機王寨的總攻。 在此之前,駐守外圍棗子牙的敵第3旅第8團已無條件向陳賡兵團第26旅投降。總攻開始後,軍心動搖的祝王寨守敵整編第3師喪失抵抗意志,慌亂奪路向西、向南突圍。 向西逃竄的敵人被第10旅第28、30團前截後追打垮了;向南潰退的敵人在第29團的追擊下全部被殲;殘留的敵人被突人祝王寨的第26旅肅清。不到一個小時,敵第5兵團兵團部及整編第3師全軍覆沒,第5兵團參謀長李英才、副參謀長鄒炎、整編第3師師長路可貞、第3旅參謀長饒亞伯、第20旅參謀長沈炳宏被生擒,第3旅旅長雷自修、第20旅旅長譚嘉范被擊斃。該部高級將領中僅漏網一人:兵團司令長官李鐵軍。 李英才是在祝王寨總攻時被俘的。當時,他戴著一頂士兵軍帽,在跳寨牆時把腿摔傷了,身上只穿一件汗衫,天冷又披了一條軍毯。 談起敵人最後突圍的情景,李英才供述:「雙方戰鬥力的懸殊是明顯的。就說寨外圍的戰鬥吧,在祝王寨東南,我們的守兵是1團和旅直,你們不過兩千人。槍剛響,我們的一個整團就垮了,只剩不足百人逃進寨。你們進攻金剛寺20旅的時候,我們曾去電報要他們靠攏過來,可是還沒有等到回電,金剛寺已被破,逃回來的只有幾個人。一聽說20旅被殲,祝王寨外圍的7團、8團的意志就全垮了,接連被打得七零八落。李司令官急得不停地罵人、打人,但敗勢已定,毫無辦法。他叫我給南京和鄭州打急電,報告20旅情況不明,3旅兩個團已被打垮,只剩下59團和師部、兵團部還守在寨子裡,力量懸殊無法抵抗,而且待援不及,決定突圍。 電報還沒有發完,李鐵軍突然跑進來說:『趕快把文件燒焯!』又叫我下令給重炮連,讓他們把炮彈一齊打完。他給了我100萬元,叫我逃出後到遂平附近集合。我正在收拾,外面炮響了。街上突然人喊馬叫,亂成一堆。我看勁頭不對,東西也來不及帶,就隨他們向東南寨牆跑去。師部和兵團部的官兵正一群群爭著奪路從寨牆跳下去。我拉住一匹馬的尾巴擠上寨牆。上面人擠人,哭喊連天,把我又擠下來。我又跑到東寨牆,那邊正在打;掉頭又朝西跑,西邊也在打。活路只有東南那一頭了,沒辦法又跑回去。剛爬上兩丈高的城頭,我的腿就抖了。正猶豫的時候,後面擠上來的人把我一把推下城,腿就跌傷了。兩個衛士扶著我向南逃,沒半裡路,就聽到四面都是衝鋒號聲。我倒在泥溝裡,對旁邊的人說:『我不跑了……這腿,反正也跑不出去了……』正說著,你們的兵就追到了。」 李英才又罵統帥部指揮作戰愚蠢無能:「我們這次來是顧祝同的命令,他叫我們兼程北上,解郾城之圍。命令原說是20師和我們一起的。我們走到西平二十裡鋪,剛和貴軍接觸就發現情況嚴重。當即打電報給鄭州,催20師快些來。顧祝同忽然變卦,說20師暫時不來了,還說貴軍已經南下。我們又去電報要求。即派援兵,兵沒派,讓我們酌情處理,弄得我們進不能,退又不能。後來又要我們突圍,卻不告訴有關情況和貴軍的兵力,也不調兵做有效增援。李司令官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上面叫進就進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你們佈置好的袋子裡鑽,哪曉得鑽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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