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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相比較而言,斯塔克的思維最為遲鈍。馬歇爾尚想到日本人可能會斷絕外交關係,因此提醒部隊有所戒備,而斯塔克根本就未從這份類似於最後通牒的文件中看出任何弦外之音,以至於當馬歇爾與他通電話,通知他陸軍採取的措施時,斯塔克竟然無動於衷,馬歇爾不得不又花費了好幾分鐘來說服自己的同僚。他問斯塔克,是否願意把這份電報同樣轉發海軍部隊,斯塔克又猶豫了。在他的記憶中,類似的戒備命令已經發得太多了,11月27日已經發過,後來他又親自向金梅爾寫過信,再發警報,會不會像那喊「狼來了」的小孩?不過,他最後同意馬歇爾在電報的末尾加上「通報海軍」幾個字。斯塔克還主動提出,是否用海軍的電報系統發報,馬歇爾謝絕了,說陸軍的通訊系統也不錯,完全可以勝任。

  布拉頓把電文送到陸軍部文電中心,交給了愛德華·弗倫奇上校。但是,可能是由於時間緊迫,馬歇爾的筆跡十分潦草,弗倫奇根本看不清,於是又趕快與布拉頓一起研究參謀長到底寫了些什麼。幾分鐘之後,這項工作也完成了。布拉頓回到陸軍部,告訴馬歇爾,電報將在半小時內全部發出。馬歇爾還是心神不定,隔了一段時間又讓布拉頓去看看,發報是否順利,布拉頓回來說,一切順利。馬歇爾這才放下心來。好了,戒備命令已經發出,即使日本採取什麼行動,他也不怕了。

  可是布拉頓沒有向他的上司說出實際情況。真實情況是,一切進展順利,但夏威夷除外。由於天氣不佳,至夏威夷的線路不通,弗倫奇無法要通夏威夷的陸軍電臺,他只得採用迂回的辦法,通過商業通訊渠道把電文發了出去。夏威夷時間7點33分,美國西聯電報公司檀香山分局收到了這份電報,但沒有按急電立即送至夏威夷陸軍司令官手中。等肖特中將收到這份電報時,已經是下午二時了,此時的珍珠港,已經是一片廢墟。

  華盛頓的最後一天就這樣度過了,夏威夷的情況如何?

  6日傍晚6點30分(均為夏威夷時間,下同),肖特將軍準備攜夫人與他的情報參謀肯得爾·菲爾德夫婦共進晚餐,正要出發時,另一位情報參謀喬治·比克內爾來找將軍,說他剛剛從電話裡聽到一段奇怪的談話。東京的一位新聞官員打電話與火奴魯魯一位日本牙醫的妻子聊天,電話裡談到了珍珠港內的飛機、艦隊的數量如何,飛機晚上是否使用探照燈。此外,他們還談到夏威夷的花卉情況。那個日本女人回答稱:「現在是全年中開花最少的季節,然而,木模紅和聖誕紅現正盛開。」

  私人電話中涉及軍事機密,且談論花卉竟然要打越洋電話,這不能不引起比克內爾的懷疑。他覺得情況緊急,某種事情正在策劃之中,以至於不能等到明天再向肖特將軍報告。肖特和比克內爾討論了一個小時,但一無所獲。此時,夫人的汽車已經在門外等了他一個小時,早就不耐煩了,他決定將此問題暫時擱置,明天再議。本該引起肖特重視的第一次機會與他失之交臂。

  7日淩晨3點42分,此時日本艦隊距珍珠港275英里。掃雷艇「禿鷹」號發現在珍珠港港口外邊有一架潛望鏡,立即和驅逐艦「華德」號沖上去搜索,但一無所獲。無論是「禿鷹」號還是「華德」號事後都沒有報告此事,它們都認為可能是弄錯了。但是,「禿鷹」號並沒有弄錯,它看到的正是一艘日本小型潛艇。第二次機會就這樣悄悄地溜過去了。

  清晨6點45分,日本特遣艦隊此時距珍珠港180英里。正在執行巡邏任務的「華德」號在港口外擊沉了一艘奇怪的潛艇,一架海上巡邏機也參與了戰鬥。6點別分,「華德」號艦長奧特布裡奇用無線電向第14海軍軍區報告:「我們已向在防禦區活動的潛艇投放了深水炸彈。」也許他覺得自己的措辭不夠強烈,兩分鐘後,他再次報告:「我們已向在防禦區內活動的潛艇發動攻擊,炮擊並投放深水炸彈。」金梅爾的參謀長約翰·厄爾在7點12分收到了這份電報,但他本採取任何措施。理由是,在過去的一周內發生過3次類似的事情,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不值得大驚小怪。

  7點鐘,日本飛機距珍珠港137英里。兩個正在擺弄雷達的士兵突然發現:一支有很多飛機配合的艦隊正向島上席捲而來。他們打電話給情報中心,值班的是一位對雷達一竅不通的年輕尉官。他記起今天早上曾從收音機裡聽到過KGMB廣播電臺播放過夏威夷音樂。每當有飛機從加利福尼亞飛來,電臺裡總要播放這類音樂。因此,他作出了一個合乎常情的判斷:雷達上出現的一定是自己的飛機,因而命令那兩個士兵:不要操心。那兩個土兵繼續玩著雷達。他們發現,飛機越來越近了。到7點39分,它們從雷達上完全消失了。因為距離太近了,雷達不再能發現它們。第四次機會失去了。7點55分,第一批日軍的炸彈落了下來。

  偷襲珍珠港一劇謝幕了,美國人關於災難起
  因的爭論也開始了。是出於人性的弱點,還是一
  群笨蛋幹的蠢事,抑或是羅斯福的陰謀?美國人、
  日本人、中國人,對這件事各有說法。

  珍珠港事件是美國歷史上的重要事件,也是美國情報史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在這之前,絕大多數的美國人都認為,由於大西洋天險的存在,美國是一個世外桃源,戰火不會燒到美國人身上,只要美國潔身自好,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可是,珍珠港事件把美國人的夢想擊得粉碎。珍珠港事件後一天,美國國會以壓倒多數,通過了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決議。這在珍珠港事件之前是難以想像的。山本五十六以自己的實際行動,投了羅斯福政府一票,解決了令總統頭疼的一個難題。

  珍珠港的基地毀了,太平洋艦隊大部分沉入了海底,美國也參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勝利雖然還很遙遠,卻不是不可指望的。照理說,珍珠港事件已經成了歷史。但是,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自12月7日那個恥辱性的事件發生後,珍珠港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進入人們的話題。美國國會甚至專門成立了一個委員會,調查事件的起因。日本人的偷襲是如何得手的?美國人為什麼會遭到突然襲擊?人們對這些話題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令所有的局外人百思不得其解。美國人怎麼了?難道他們真的如此好奇嗎?

  珍珠港事件的一個當事人,當時的陸軍情報部長邁爾斯將軍在事後曾說起這個現象。他說:「英國人事先多少料到他們的將軍們會幹蠢事,因此,在大難臨頭時,他們並不真正感到突然。他們並沒有熱衷於尋找替罪羊,而是盼望出現奇跡,祈求上帝搭救他們平安渡過難關。那就是他們如此感激敦刻爾克撤退的緣故。與此相反,美國人則指望他們的將軍出類拔萃,永遠不出差錯。因此,一旦大難臨頭,他們就追查誰在搞陰謀詭計。這不可能是我們的將軍或者廣大指戰員搞的名堂,一定是有人在什麼地方幹了卑鄙勾當。誰是陰謀分子?那就是為什麼大家對珍珠港事件發了瘋似地猜疑不休的緣故。」

  邁爾斯此言揭示出美國人的一種典型心態,那就是凡事都喜歡追根究底。從科學發現來說,喜歡尋根究底是發現的源泉,沒有這種好奇心,科學是永遠不會發展的。試想,如果不是牛頓好奇,那麼蘋果為什麼落地也許到現在還是一個秘密。但是,如果換一個說法,追根究底實際上是不願相信別人對客觀事物的解釋,也是一種猜疑心理或是陰謀心理的體現,認為其他人的解釋都是彌天大謊,只有自己能發現真理,戳破這種謊言。這就是美國人的心態。正是在這種心態驅使下,美國人調查了美國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原因,結論是:美國政府為了一幫軍火商的利益,把美國人民拖入戰爭。這就是美國在30年代奉行名義上中立實際上是孤立主義政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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