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崔可夫元帥戰爭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六三


  防禦正面很寬,我們只好把8個連展開成散兵線,留作預備隊的只有1個步兵連和幾個徒步偵察隊和騎兵偵察隊以及4挺機槍。

  天一亮,穆斯柳莫夫方向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半小時後,槍聲停了下來。我得到報告,對射是在村莊裡進行的。看來,敵人從四面八方轉入進攻時,自己打了起來。

  我同傑尼索夫騎馬巡視我軍陣地時,太陽已經升起。突然,一些紅軍戰士和指揮員朝我們揮舞著軍帽,大聲喊著要我們隱蔽起來。我們向前方看去,在灌木叢後面出現了敵人的散兵線。我們急忙下馬,趴在機槍旁邊。

  我用望遠鏡透過籬笆看到了敵士兵和軍官的面孔,敵人正展開戰鬥隊形,小心翼翼地向我軍陣地逼近。我們相信紅軍戰士們能夠沉著應戰,決定把白匪軍放近點。

  戰士們耐心地等待著。當敵人第一道散兵線前進了大約200米時。我下達了命令:「開火!」

  白匪軍象割倒的草一樣,一排排地倒下去。傷員四處滾爬。射擊約持續了5分鐘。我同政委站了起來,透過籬笆觀看整個場面。但紅軍戰士並不讚賞我們的輕率舉動,他們喊:「崔可夫,傑尼索夫!這兒不是你們呆的地方……快走開吧!……這裡沒有你們我們也能對付!」

  戰士們的要求對我們來說就像是命令,我們只好服從。我們剛跳上馬,敵炮兵便開了火。幸運的是,炮彈飛過了我們的頭頂,在遠處爆炸。我們急速跑出交火地帶。

  團指揮所設在庫納沙克村東南的一個高地上。附近不遠處是炮連連長馬特維耶夫的觀察所。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團隊正面的地形。白匪軍企圖沿圖古尼亞克湖岸迂回到我軍右翼。我們只好投入徒步偵察隊和兩個機槍組來延伸我們的陣地,從而使該側翼仿佛延長了很多,因此,當敵人發起進攻時,又遭到了頑強的抵抗。

  7月26日的戰鬥就這樣過去了。敵人損失重大,而我軍則傷亡甚微。

  夜晚,我們加強了警戒。紅軍戰士和指揮員們輪流睡覺。晚上,我們的偵察員拖來了兩上受重傷的敵士兵,並搞到了許多文件。

  根據文件和俘虜的口供證實:與我團作戰的是西伯利亞第12師第46和第48團的分隊,還有車裡雅賓斯克軍官學校的約600名士官生。士官生都分在第46團和第48團的分隊裡。可能,高爾察克的司令部想以此辦法來提高重新組建的部隊的戰鬥力。

  次日,進行了整整一天的激烈的血戰。敵人儘管佔有兵力上的優勢,但仍然被迫停止了進攻。我軍以輕微的損失擊退了敵人的所有進攻。

  毫無疑問,這使白匪軍的士氣急劇下降,事實上,在橫屍遍野的戰場上,如果敵人繼續進攻,那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穆斯柳莫夫戰鬥的第3個晝夜來臨了。我們估計敵人將在黎明時重新發動進攻。同時,敵人可能會採取迂回機動。紅軍戰士在夜間就吃飽了飯,補足了彈藥。

  黎明前,團政委傑尼索夫就急不可待地從觀察所來到前沿散兵線。也正如我們所預料的那樣,敵人在天亮時就發動了進攻,但敵人又被徹底打敗,退了回去。

  這時,我從電話裡得到報告:「團政委受傷啦!……」

  「什麼?再重複一遍……」

  「他爬到我們跟前,」電話兵繼續報告:「要找您,一顆子彈打中他的肚子。」

  「立即把他送到團包紮所!」我嘴裡催促著,可是心裡仍然不相信剛剛得到的消息。我不相信、也不願相信我要失去這樣一位戰友……

  這時,敵人朝著我們這個高地開始了猛烈的炮擊。炮彈不時在指揮所四周爆炸。我趴在一簇灌木下,心想:「副團長謝爾蓋耶夫犧牲了,團政委又負了重傷,下一個該輪到誰了」而誰來接替這些人呢?」一枚榴霰彈在附近爆炸了。我覺得左腿膝蓋上方一陣劇痛。褲子滲出了血跡。這時,團通信主任米哈伊爾·尼基京蹲在離我不遠的一條小溝裡。我把他叫到跟前,命令說:「第一,對任何人都不要講我受了傷;第二,讓炮兵連的助理軍醫帶著衛生包到我這兒來;第三,到團包紮所打聽一下,傑尼索夫的傷勢有無危險,尼基京本想提出異議,要找電話叫醫生來。但我的目光使他打住了話頭,轉身就執行命令去了。

  沒過多久,助理軍醫來了。就在灌木叢下,他用手術鉗將彈片夾了出來,我們擊退了敵人的五次衝擊。在格鬥最激烈的時刻,我得知了連長克尼亞濟金也受傷了,子彈擊中了他的口腔。

  日落前,尼基京打來了電話,他轉達了醫生對政委身體狀況的診斷:「傑尼索夫的生命已無挽救的希望。現在靠注射維持。很快就要把他送往後方。傑尼索夫急切懇請崔可夫到他那兒去一趟。」

  聽完尼基京傳達的後面一句話,我異常悲痛,嘴裡像是在哼哼地念叨著什麼……馬馱著我朝團包紮所瘋狂地跑去。腿上的傷痛也忘記了。我必須儘量裝出一種假像,不使傑尼索夫覺查到,這是我們最後的會面。但我能控制住自己嗎?

  來到包紮所,我裝著沒有負傷的樣子,從馬上跳了下來。這時,傑尼索夫已被抬到一輛馬車上,正準備送往旅醫療所。他還清醒著,見到我後,抬起頭說:「瓦西裡,你沒事,這太好,謝謝。」稍停片刻,又用極微弱的聲音補充說:「我們都是黨員……」

  我應該努力使他撇開悲觀的念頭,就對他大談今天全團如何順利地擊退了敵人的所有衝擊,重磅炮彈又是如何地把那送到散兵線的裝滿水的水桶炸飛,等等。我也記不清後來還講了些什麼……

  告別時,傑尼索夫用疼痛得痙攣的手握著我的手說:「我若是有你這樣的一個兒子就好了……愛惜這個團……再見了。」

  他的眼角湧出了淚水。我站立著,緊閉雙唇。馬車把他拉走了。

  我翻身上馬,沒有理睬任何人,就向觀察所奔去。

  回到觀察所,心情變得更加沉重。派偵察人員外出搜索、並重新佈置火器之後,又陷入沉思,沉思……

  第4天,7月28日,太陽剛升起,敵人在實施猛烈的炮火準備之後,開始了新的衝擊。但這次衝擊已不象昨天或前天那個樣子了。步兵從灌木叢後面鑽出來,我軍火炮和機槍剛一開火,他們就調過頭去,跑得無影無蹤了。但是,他們的火炮卻一直轟擊著我軍陣地。

  中午,旅長斯特羅加諾夫和政委戈裡亞奇金來到我的觀察所。他們知道我一直在戰場上,便把午飯也帶來了。我們在灌木叢旁一起進了午餐。斯特羅加諾夫通知我說,由於敵人在我團的地段上實施主要突擊,我的預備隊將消耗殆盡,他已命令第45團的一個營趕到這兒歸我指揮。

  旅長和政委用望遠鏡觀察了一下戰場,看到戰場上橫屍遍野的情景,很是吃驚。他們說,高爾察克把他的全部預備隊都投入了戰鬥,妄圖不惜任何代價擊潰我軍、重新奪回烏拉爾。幾天來,在車裡雅賓斯克西北和南方戰鬥頻繁,雙方各有勝負。我集團軍第26和第27師在葉卡捷琳堡——車裡雅賓斯克——波列紮耶沃車站的鐵路線一帶,正在艱難地阻擊白匪的進攻。我師主力正向東南方向運動,準備對敵軍裡雅賓斯克集團實施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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