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條秋田軍犬(46)_東方明

四六

　　薛兆鈞和沈皆儒的這番密議，肖叟侯和軍犬馴化小組自然不可能知曉，他們還在起勁地按照制訂的方案進行著馴犬嘗試。石嘯漪已經完成了對盛小牛幾人的馴犬感性培訓，這天決定選擇幾條平時看上去比較溫和老實的軍犬進行試驗。石嘯漪給肖叟侯打了電話，問他是否有空過來。肖叟侯在電話那頭還沒回答時，正好盛小牛進了石嘯漪的屋子，馬上插嘴說局長你如果沒有空就算了，回頭我把試驗情況向你作詳細彙報。

　　肖叟侯原先並不打算過來，聽盛小牛這樣一說，冷不丁一個激靈：媽的，這小子是要我少跟小石接觸啊！於是說，這等重要事情，本局長豈能缺席，這不是官僚主義嗎？我馬上過來！

　　試驗在石嘯漪的獸醫室門口空地上進行，熟諳犬類心理的石嘯漪特地在名單中列入了平山活，因為平山活就是在這裡獲得第二次生命的，以秋田犬的忠義本性，它不可能不考慮到要給救治自己的石嘯漪面子。除了平山活，另外還有三條軍犬，其中一條是平山活的妹妹平山花。

　　按照石嘯漪設計的試驗方案，這次是用馴犬中的最低標準來試試軍犬是否肯聽從指揮，如果成功，那明天就進行訓練場上的科目測試；這種測試成功後，就可以讓軍犬進行模擬實況測試了；最後，大功告成，就可以投入工作了。因此，這天的測試看似簡單，但卻是必須進行的第一步。

　　石嘯漪對這第一步寄予很大的希望，可是卻失敗了。石嘯漪讓軍犬進行工作犬入門時的首訓項目：站立、蹲下、臥倒、轉彎、裝死、銜物、作揖、隨行，四條軍犬沒有一條肯做的，要麼假裝不懂，要麼沒有反應，要麼故意做錯，石嘯漪軟硬兼施，它們就是不做，氣得盛小牛差點一鞭子抽過去。幾個人原都以為肖叟侯又要罵罵咧咧了，但卻出乎意外的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沒有吭聲。盛小牛心說這主兒開始跟我搞競爭了，在人家小石面前裝起斯文來了。

　　最後，石嘯漪無咒可念了，只好讓把軍犬送回籠舍。盛小牛有心想引肖叟侯吐粗口，便故意問道：「局長，您看這軍犬的表現是怎麼一回事？」

　　肖叟侯淡淡一笑：「正常。」

　　小許感到奇怪，便問失敗了還怎麼叫正常。肖叟侯說如果日本軍犬第一次接受這種測試就乖乖聽話遵命了，還要成立馴化小組並且由本局長兼任組長幹什麼？小石同志不是說過，馴犬是一門科學，科學這玩意兒不大有一次就成功的好事兒的。小石同志你說我的見解如何？石嘯漪已經在用刮目相看的眼神注視肖叟侯了，當下笑言局長悟性真好，以後如專門搞馴犬工作的話，肯定可以成為一位著名專家的。盛小牛聽得心裡酸酸的，便別有用心地向肖叟侯請教碰到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肖叟侯知道這小子懷的是什麼心思，便問小牛同志你也是小組領導，不知你跟小石同志是怎樣商量的？盛小牛沒詞了，就問石嘯漪。石嘯漪苦笑說我已經是黔驢技窮了，只好耐心摸索經驗，耐心跟軍犬磨合吧。忽見肖叟侯臉上浮現隱笑，暗忖這人點子多，不知又有啥新主意了，便說請肖局長指示指示。

　　沒想到這正中肖叟侯的下懷，他擺擺手說都是自己同志，談不上什麼指示不指示的，說句粗口叫做「有話說有屁放」，至於接下來如何對付這些軍犬，本局長是天師過河不用船——自有法度，明天自有分曉。完了！接著聽小石同志安排下面的工作，本局長另有公幹，先告辭了！言畢，起身就走，把眾人弄得一陣愣怔，簡直不知所措。片刻，盛小牛回過神來，說他媽的這主兒這不是官僚主義還是什麼？哪有這樣對待工作的？明天？明天自有分曉，有啥分曉呢？

　　幾個人於是你一句我一句作著猜測，誰也猜不透肖叟侯葫蘆裡賣的是啥藥，說那就等到明天看吧，看明天會發生什麼奇跡？

　　這是一個身形矮小、容貌平常、看上去有些猥瑣的小老頭，穿著一件髒兮兮的黑衫，胸前袖口的油蹟清晰可見。當這個名叫金鐵的人來到軍犬訓練基地，出現在石嘯漪面前的時候，這位長期生活在英國非常講究衛生的富家女一陣噁心，差點把早上吃的麵條吐出來。

　　金鐵旁邊的肖叟侯介紹說，這位金鐵先生是馴犬行家，尤其對馴日本軍犬據說有一套特殊經驗，據金先生自我介紹，說日本軍犬見到他是一貼老膏藥，本局長特地把他請來，跟軍犬見見面，如確如他所說，就請他協助我們對軍犬適當調教調教。此言一出，眾人皆驚，盯著小老頭上下打量，石嘯漪也忘記了噁心，主動跟金鐵握手。沒想到對方竟然用流利的英語向她問候，驚得石嘯漪像是見到了外星人。盛小牛見之便瞎想，小石一聽見英語眼睛就亮得像燈泡，老子倘若會英語就好了，整天跟小石用英語說話，氣死肖對手——這是他最近發明的一個新稱呼，不過只敢自個兒心裡說說。

　　肖叟侯忽然想起自己是會說點日語的，便也乘機賣弄，對金鐵一說日語，小老頭竟然也用日語交談了，而且遠比肖叟侯說得流利準確。肖叟侯暗吃一驚，尋思這真叫「人不可貌相，水不可鬥量」了，這主兒真他媽的厲害啊！於是不敢賣弄了，還是說漢語：「那麼，金先生，我讓人牽幾條軍犬出來讓你過過目？」

　　金鐵已經不請自坐，佔據了石嘯漪的椅子，向汪二要了支煙，朝盛小牛指了指示意替他點火，然後邊抽邊說：「也好啊，挑幾條經歷過戰陣、調皮些的牽來，讓我看看。」

　　盛小牛幾個一聽便瞪大了眼睛，連肖叟侯也暗自吃驚，尋思這人口氣這麼大，難道果真有奇特本領？待老子看個究竟，如果確實如此，那不管怎麼也得扯住留下他，連推薦他的易郎中也算是有功；若是吹牛，那也得留下他，老子送他去看守所，辦他個造謠行騙之罪！於是，便對石嘯漪說：「小石你查一下檔案，按照金先生的條件挑幾條軍犬出來，讓我們也好開開眼界。」

　　石嘯漪師從英國馴犬大師吉爾伯特，頗得真傳，可是從來沒有碰到過像金鐵這種口氣的人，擔心是個半瓶水二吊子，就多生了一個心眼，只敢選擇三條軍犬讓牽出來，免得犬一多亂吠亂撲嚇著了人家。被點到名的軍犬，第一條自然是身經百戰而又生性潑辣的足清健，另外兩條是平山首和淡紅色的雄犬大作永，後兩條中的平山首是警犬出身，來華時間不長，經過的戰陣有限，選中它是因為它喜歡調皮搗蛋；而大作永倒是一條久經戰陣的軍犬，在戰場上負傷就七次。據檔案記載，這條犬原先性格溫順，後來可能因為負傷損傷了哪根神經，變得有點乖僻，脾氣溫凶無常，溫和時像貓，兇狠時勝過老虎。這天，正碰上大作永是老虎的日子，汪二、解寶山加上另外兩個馴導員動用了專用夾具才將其在籠舍中制服，往項圈上拴上了鐵鍊硬拉了出來。一路狂吠地來到了獸醫室門前，見了金鐵馬上分辨出是從未謀面的陌生人，這還得了？頓時大怒，掙扎著要朝前撲去。這時足清健、平山首也帶到了，這兩個原本就是惟恐天下不亂的主兒，見狀馬上興奮起來，跟著要向金鐵進攻。

　　在場所有人中，除了肖叟侯之外，其餘人都扯開了嗓門制止軍犬。但三條犬將鐵鍊扯得直直的只想撲咬，石嘯漪正要拿出電棒教訓它們，金鐵冷冷開口道：「放開它們！哼，敢跟我姓金的吹鬍子瞪眼睛，你們也配？」

　　汪二等人哪敢鬆動鐵鍊？肖叟侯平靜地說：「口出大言，必有奇技！就照金先生說的辦——放開！」

　　鐵鍊一鬆開，大作永一馬當先撲向金鐵，足清健緊隨其後，平山首位居第三，說時遲那時快，石嘯漪還沒有驚叫出聲，奇怪的一幕發生了，三條犬撲到金鐵跟前，卻忽然一齊駐步，圍著金鐵緩緩打轉，一邊鼓動著鼻翼嗅聞，一邊抬臉打量著，臉上顯出似是疑惑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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