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21條秋田軍犬 | 上頁 下頁
四二


  盛小牛聽說石嘯漪找他,就像被狼攆的兔子一般來了,石嘯漪說犬舍的下水道可能堵塞了,需要通一通,讓他佈置警衛班做一做。盛小牛答應了,可是一出門因為有另外事情需要處理,一忙碌竟就忘記了。這一忘記,竟然就釀成了一樁被新上任的軍管會主任稱為「重大政治事件」的意外事故。

  這件事,是軍犬足清健一手製造的。足清健的資格,在基地軍犬中,算得上最老的幾條犬中的一條,雖然是雌犬,卻生性頑劣,厭靜喜動,而且對於外界的事情特別容易產生好奇心。這幾天,它對訓練場上那根新豎起的旗杆發生了興趣,輪到它去訓練場活動時,總愛抬著頭看著旗杆,看著頂端迎風飄揚的紅旗,顯出一副沉思似的神情,像是在琢磨著什麼。

  足清健確實在琢磨一個問題,它感到旗杆頂端那面飄揚著的旗幟不對頭,這不是它印象中的帝國軍人對之恭恭敬敬行禮、跪拜的以白底上有著一個黑團團(犬都是色盲,視覺中只有黑白兩種顏色)作為標誌圖案的旗幟,而現在統治著群犬的這批人對於這面「黑旗」卻表現出一種喜愛和敬重,這後面似乎有問題啊!

  如果沒有接下來的一件事情,足清健也就只好考慮到這個程度了,有問題也好,沒有問題也好,服也好,不服也好,就是這麼一回事了。但是,這時盛小牛想出要做一件事:石嘯漪在閒談時對他說起過,她那獸醫室同時又是晚上的值班室,馴化小組成員除肖叟侯外大家輪流值班的,有的人值班時喜歡亂翻東西,常常把她正在閱讀的資料、次日需要的器械甚至藥品弄得不知去向。盛小牛一聽就炸了,媽的!這還得了?敢亂動領導的東西,還有紀律沒有?他想以支書名義開個會訓訓話,被石嘯漪堅決勸阻了。盛小牛尋思這樣下去總不行,得設法替小石解決的,這天正好看見解寶山在倉庫裡翻東西,便忽然想起:那間曾經關押過松尾、渡邊的屋子不是空著嗎。那何不把這裡的東西搬過去,騰出這間來作為專用值班室。盛小牛興沖沖對石嘯漪一說,那位也覺得很好,於是就立即行動。

  盛小牛也是個不大肯安分的主兒,他到倉庫看了一下,覺得有些雜七雜八的零碎東西一趟趟搬起來太麻煩,何不調動軍犬的積極性,讓它們幫個忙?石嘯漪聽了喜道,這個主意好啊,犬生性好奇,喜歡新奇活動,讓它們搬運東西就好比做遊戲,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果然,從犬王到每一條軍犬,對於這件事都表現出極大的熱情和興趣。它們叼著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從這邊跑到那邊,交差後還能得到一句誇讚,又未曾喪失軍犬的尊嚴,所以非常興奮,有的還互相之間展開比賽似的你追我趕。因為局面熱烈,所以也沒有人發現足清健的一個鬼鬼祟祟的動作——它把一面太陽旗偷偷地埋進了訓練用的沙坑。

  足清健的念頭是從看到這面太陽旗開始的,它從一堆雜物中叼出這面旗幟,見之一怔一喜,畢竟這是深深溶化於血液中的標誌性印象,一陣親切感撲面而來,然後就想起了訓練場上的那面紅旗,遂產生了用太陽旗替換紅旗的念頭。於是,舉世聞名的秋田犬的狡詭、智慧就得到了充分的發揮,也許,足清健從這時候就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行動方案。

  在石嘯漪工作日志裡,每天每條軍犬的基本情況都有記載,每次都是她親自觀察並向值班人員瞭解後才落筆。事後翻閱日誌時,發現對於足清健的觀察是到位的,可是所有人在每天晚上舉行的工作例會上都未能將這種到位跟事實上這條軍犬正在實施的行為聯繫起來,所以,這種到位就是一種不到位。

  日誌中記載著:足清健精神不振,白天喜在籠舍瞌睡,不喜歡活動,與往常有異。應注意觀察飲食並考慮健康檢查。

  接著,又記載:飲食正常,進食量略有增加。石對足清健進行健康檢查,未發現異常。

  因為健康狀況未見異常,也就放心了。其實,足清健這兩天是利用晚上時間在籠舍裡挖地洞,它的工作量應該說並不大,只要把地洞從籠舍牆下打穿,在牆外與圍牆之間那條平時封閉著的夾弄裡隨便挖一出口即可。但是,足清健擔心被發現,所以它第一天先把挖了一半的泥土在天亮前回填進籠舍的洞口內,上面踩平。次日晚上,再把回填的泥土挖出來,繼續作業,打通後又把全部泥土推至出口旁邊的窨井裡,並扯了些枯黃摻半的草把洞口遮掩住不使暴露。這樣,足清健就辛苦了兩個晚上。通常犬每晝夜需要的睡眠時間是十四小時左右,不過是分幾次睡的,它晚上沒有睡足,白天就只好放棄活動而補睡了。

  事後總結,這個被新任軍管會主任稱為「嚴重政治事件」的事故其實有兩個苗子:一為下水道不暢通;二為足清健反常,可惜都未引起馴化小組的注意,於是,事故就發生了。

  接替胡祖毅出任水明州軍管會主任的那位幹部名叫薛兆鈞,這是一個臉上有著若干淺麻子說話帶著濃重陝西口音的中高個中年人。薛兆鈞的資歷很深,是劉志丹的黃埔軍校同學,受劉志丹影響參加了革命。1928年5月劉志丹、謝子長發動渭華起義時,他是骨幹分子之一,起義失敗後,又跟隨劉志丹參加了革命武裝,鞏固和擴大陝甘根據地的革命活動。薛兆鈞的額頭正中有一道三寸長的斜形刀疤,在戰爭年代,這也是一道代表著革命軍人的經歷、戰功和勇敢的光榮標記,以至於所有初見他的人,都不得不心生畏敬。肖叟侯第一次見到薛兆鈞時,心頭立馬湧起一股敬重之心,同時又在想,他媽的老子抗戰八年,也曾跟鬼子、偽軍打過肉搏戰,當時怎麼沒想到故意挨一下子,留一道光榮疤作為終身紀念,此刻也好跟這位薛主任比比長短。

  肖叟侯是以常委身份去參加軍管會會議時見到薛兆鈞的,待到會議伊始聽沈皆儒一介紹薛兆鈞的資歷,心中暗驚,思忖自己以後再也不敢擺老資格了,人家這才叫老資格老革命哩。待到薛主任一講話,肖叟侯又是一個激靈,覺得這位領導氣勢太足,主觀性很強,一口一個「我認為」,這種幹部肖叟侯以前沒少見過,聽說以前蘇區肅反和延安整風擴大化時此類主兒很會推波助瀾的。這樣,肖叟侯內心深處對這位新主任的印象就似乎不大和順,不過他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絲毫,心裡暗想:看來以後離薛主任遠一點為好,盡可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會議結束後,肖叟侯拔腿就溜,卻被沈皆儒叫住,說一起步行回局,正好有話要跟他說說。肖叟侯忽然想起胡祖毅說過的「一事不煩兩主」的話,便說也好,我正要聽聽那事兒怎麼樣哩。

  兩人出了軍管會大門,沿著馬路旁的人行道慢慢地踱步回返。沈皆儒說,小肖,咱們先談公事後聊私事,公事是:昨天薛主任正式上任,幾個主任、政委開了個辦公會議,主要是讓薛主任瞭解水明州的各條線情況,我負責的是政法條線,彙報到公安局的工作時也談到了軍犬馴化情況,薛主任很注意,問了一些話,也瞭解了當初是如何決定鋪開這個攤子的前因後果,我都一一說了。我也彙報了當時包括現在我對軍犬馴化問題的不同觀點,所有內容都是記錄在案的。小肖,我知道你對馴化軍犬方面的工作非常在意,所以我有責任把情況向你通報一下。這也是在會上請示過薛主任的,我說相關內容是否可以向當事人傳達,他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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