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碑一九四二(21)_王楚英

二一

　　杜聿明為等待新22師和新38師到來，決定部隊在曼西就地休息一日，各部隊應乘機尋回失散人員使之歸隊。

　　曼西在蜿蜒緬北、層巒疊起的明京山脈之中，北面是洞洞山，南面是曼更山，位於兩山峽谷之間，是一座一、二千戶人家的小鎮，公路從鎮中穿過，此時汽車仍可通行。鎮的四周環繞著重重疊疊的山巒，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山谷或小河，黑壓壓、陰沉沉的密林，包裹著山岡，山谷裡霧氣蒸騰，天空上飛雲縹緲，時斷時續引人遐想。由曼西北行，穿過洞洞山西側的山林可以到達烏龍江東岸的小村落堪迪（Kanti）、莫的林（Modilin）等處。曼西鎮內有一條南北向的長長街道，兩旁都是克欽人居住的高架木樓或竹樓，樓下存放物器，樓上為居室。第5軍主力縱隊官兵便利用這些木樓或竹樓的下層住宿，有些房子雖空無一人，官兵也不准擅自入內，這是第5軍的紀律，入山之前曾為此向全體官兵宣佈「嚴禁擅入民宅、擅取民物」的嚴格命令。

　　新22師主力遲至12日黃昏之前方行抵班茂。

　　13日晨，杜聿明率其主力縱隊自曼西出發，經北面洞洞山［筆者注：Tawthonlong又稱「通中隆山」，海拔1708米。它位於烏龍江（Uyu River）東岸、因道歧湖（Indawgyi Lake）西岸之間，為明金山脈主峰。西側從曼西向北至莫的林的小徑仍可以通行汽車、炮車。由莫的林再向北就是野獸踐踏出來的林中崎嶇小徑，只有人員和騾馬可勉強通行］向瑞敦（Shwedwin，又稱「斯委定」）前進。以期能沿著烏龍江東岸借著明金山脈中高山密林的隱蔽，以避開日軍的偵察和追擊。一進入納南屯（Namtam），就是人煙絕跡、溪澗交錯、蠻荒煙瘴的不毛之地。山中的小徑旁邊都是密密叢叢的參天大樹，濃蔭如蓋，亂草沒膝，舉步維艱，抬頭望視天空根本看不見天上的太陽或月亮，只是從密密麻麻樹枝樹葉的間隙處會瀉下點點片片的金色光芒，官兵們穿行其間必須前後緊跟，否則就會掉隊迷失方向而被這茫茫林海吞沒。大夥兒默然無聲地一個人緊跟著前面的一個人，踏著軟綿綿的遍地落葉和踩在前面那隊人馬踏倒了的野草藤蔓，步履艱難地向前行進，一到休息時，大家就順勢倒在草叢上閉目小憩。就這樣走走停停，到黃昏前行抵目的地後才宿營。這時所謂「宿營」，實際上就是在樹林裡臨時用野芭蕉葉和竹子等凡是可以就地砍伐來的材料，搭建成可以遮露水、擋風雨的「窩棚」，基本上一班搭建1個。部隊行軍趕到了目的地，首先是搭建這種窩棚，同時埋鍋造飯。

　　第5軍從曼西到堪迪、莫的林這一段路的行軍宿營和給養供給還比較正常，生病的人也不是太多，行軍掉隊的人亦一、二日後又能歸隊。從曼西到堪迪、莫的林還有牛車道，汽車、炮車、救護車、輜重車還能通行，除全體官兵人人隨身攜帶5天份額的糧食外，第二兵站分監部和各兵站支部［筆者注：第5軍配屬第二兵站分監部，中國遠征軍長官部為兵站總監部，每師各配屬一個兵站支部，擔任各級部隊的後勤補給事宜，這些兵站機構均隸屬俞飛鵬的後方勤務司令部］均儲存並攜帶一定數量的糧食。

　　所以，部隊每到一地宿營後，就可看見夕陽下的餘暉中到處是炊煙嫋嫋，官兵們還能吃上熱飯。但是從堪迪、莫的林出發再向北走，情況就開始惡化。由於從莫的林向北不但無路可行車，而且連人員和馬匹在這高山密林中也是無路可行，就必須披荊斬棘迤邐向前。大多數情況下還可以找到由山居土著人或山中野獸踏出的小徑。有時林中的長尾猴會在樹林裡跳來跳去，一直跟著行軍部隊在樹上蹦蹦跳跳地向前移動，這給行進中的官兵平添了一分樂趣，雖然他們已經身無長物，更乏吃食，便採取路邊花草向樹上的猴群拋去逗樂，聊以排解心中的鬱悶。

　　5月15日，杜聿明帶著軍部直屬部隊，在65團護衛下到達莫的林宿營，野戰醫院和傷病官兵1500余人則留在堪迪宿營。新22師主力于14日到達曼西後，又奉命連夜兼程前進，於15日上午到達堪迪休整。當晚杜聿明仍決定16日繼續經瑞敦向孟關前進，經與屬下協商後做出如下安排：

　　（1）、令65團和新22師工兵營在莫的林北面的那姆汗河架設便橋，供部隊通行。［筆者注：那姆汗河發源於隆肯（又稱「倫京」）和道茂（Tawmaw）附近烏龍江，位於明京山脈之中，呈由北偏東向南偏西之流向，在邁凱（Maikai）附近流入親敦江（又稱「更的宛河」和「欽得溫江」），在烏龍江上有許多自東向西、或自東南向西、或由南向北的支流都歸入烏龍江，都亙在第5軍由曼西經莫的林前往孟關的路線上，其中河寬在60～100米、水深2米以上有：那姆汗河、那姆赫京河、那姆老河、那姆巴登河等烏龍江上的支流，都系明京山脈中的山間峽谷形成的小溪如遇大雨山洪爆發，則立地成川彙集而成，這些河流讓第5軍吃盡了苦頭，為此犧牲了許多官兵］。

　　（2）、軍工兵團在堪迪東南角佛塔附近，搭建可容1500余名傷病官兵和醫護人員居住的房屋。責令他們就地取材，建成如同山民居住的竹棚木樓一樣，住人的竹制樓板必須離地2米以上，以防潮濕和毒蛇野獸侵襲，交野戰醫院使用。已被醫院收治的傷病官兵除不能自主行動的，一律出院返回原部，由各部自行派人看護其隨隊行動。留在堪迪無法行動的傷患，由野戰醫院酌留必要醫護人員，配備急需的藥物和足夠糧食留在堪迪繼續治療，等待空投接濟。

　　（3）、預期由莫的林到瑞敦，雖然只有150公里的路程，但是，沿途卻要渡過5條河寬60至150米、水深2米以上不能徒涉的河流，如遇大雨，山洪猛瀉，便會使河水猛漲，河面更寬，水流更急，渡河更加困難，杜聿明早有預見，便規定新22師工兵營和軍工兵團均需派強有力的渡河和架橋作業部隊隨前衛第65團行動，歸團長鄧軍林少將指揮，要求做到「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因為從莫的林到瑞敦之間，還橫著幾道高峻的山岡：在那姆汗河北岸就有751米和1448米兩座山巒。一過那姆卡河又得攀越1467米高的大山，等到過了那姆寬河後，迎面就有兩座分別為666米和867米的山岡必須攀越過去。前衛的任務的確異常艱難，所以杜聿明安排鄧軍林及其屬下的營長羅英和連長邱中嶽來肩此非常之重任。

　　（4）、規定各兵站支部和各部隊所用汽車：輜重車、救援車、工程車、通信車等車輛運送的糧食和食品，全部集中、統一分配，分給全體官兵各人自己攜帶，每人日定量為1.5斤糧食，每人至少應自帶10至15日份額。留在堪迪的傷病員及全體醫護人員也必須按此定額配發半個月定量。

　　5、各部隊的各種車輛除堪迪野戰醫院保留救護車作為手術室外，其餘全部由李漢萍處長指揮調遣，統統集中到莫的林至堪迪間聞之的山麓空地上，一切笨重裝備器材和行李以及公文箱也必須集中到該處，由李漢萍少將全權指揮予以銷毀，以免落入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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