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碑一九四二(19)_王楚英

一九

　　12 / 96師慘烈歸國路

　　5月7日，杜聿明在溫佐會議上，拒絕廖耀湘向印度轉進的建議後，當令96師繼續向密支那前進。8日行抵英多時，杜聿明已從日軍廣播中得知日軍已於今日佔領密支那。黃昏前師長余韶率288團漆雲鵬部、286團劉有道部及287團陳國武營各部來到英多後，也聽說密支那已被敵占，這時副師長胡義賓率師部直屬部隊及287團胡正濟部（欠陳國武營）尚在來此途中。余韶見官兵長途急走均極疲乏，顧不上吃飯，都抱著武器就地而臥，心殊不安。他急切向杜聿明彙報密支那已失守，現官兵極度疲憊，今晚必須在此宿營，明日如何行動今後如何行動？請早做決策。杜聿明回電要求餘韶親率96師已到英多的部隊，另配屬軍炮兵團和戰炮營乘軍部汽車前往密支那，擊破已占密支那的敵軍，確保佔領密支那，防敵反撲，並向八莫和甘拜迪（Kambaiti）方向派出搜索警戒，確保佔領昔董（Satone）、格祖（Kazu）等外圍要地，還應偵察經過甘拜迪越過尖高山到騰沖的可行路線，徵募嚮導。杜聿明另派軍部情報科長吳惕園上校率288團1個連乘汽車先行趕赴孟拱（Mogaung又稱「莫岡」）偵察。

　　5月9日，餘韶率所部大部分徒步，少部分乘汽車向孟拱前進，於10日11時到達孟拱，吳惕園上校前來報告說：「攻佔密支那的日軍不足1個大隊，約五、六百人，該地居民已逃避一空。」余韶正與有關人員研究下一步行動計劃時，忽接杜聿明于當日16時發來電報，內雲：「敵人已從卡薩過河，英多至孟拱通道被敵切斷，軍決定改向大洛、孟關前進，令你師即向孟關前進。」但是餘韶認為佔據密支那的日軍僅五、六百人，較易擊破，有心仍向密支那前進驅逐該敵，從密支那打開回國之路，不想前去孟關。但是，炮兵團朱茂榛和吳惕園卻主張按杜聿明指示行事，不要自作主張。余韶聞之心動，遂遵杜聿明的電令，改道從孟拱北撤，經加邁向孟關（Moingkwan）前進，於12日傍晚到達。此時，全師業已斷糧，正在焦急之時，忽報發現大倉庫數座，內存有大批糧食和食品罐頭，官兵聞訊雀躍。余韶即電告胡義賓率部速來孟關會合，等至15日仍無胡義賓蹤影，遂決定率所部286、288兩團和287團陳營、軍炮兵團、戰炮營由孟關向孫布拉蚌前進。

　　正在這時，杜聿明於13日致電餘韶，令其率部折回密支那下游，渡伊洛瓦底江擇路回國。餘韶認為如此則更危險，便複電杜聿明表示「最好由我自行擇路回國」。當獲杜聿明同意，並指示他要設法把大炮分解抬回國去，所有車輛可就地銷毀。在焚燒汽車時所有駕駛人員竟痛哭不已。抽調體格健壯士兵抬運大炮和電臺，也是一件費力勞神的事；還有讓官兵一律自帶糧食連師長也不例外，這都是進入深山老林之中的準備事宜。再者尋覓嚮導最費周折，幸經華僑指點，請得1位騰沖人，他只懂而且會說山野人的話卻不識山路，願隨軍行動做翻譯。

　　準備就緒後余韶率部於15日出發。越過孟關東面的大奈河（Tanain River）和庫芒山脈（Kumon Mountains又稱「枯門嶺」），進入原始森林之中，大樹遮天蔽日，猿啼虎嘯之聲不絕於耳，螞蝗甚多，官兵和騾馬多被其叮咬得鮮血淋漓，途中也經常遇著印度人扶老攜幼地從密支那逃來，籍由此前往印度。這時緬北的雨季剛剛開始，時不時會大雨傾盆，將官兵服裝濕透，形同落湯雞。大雨引起山間頓時出現狂瀉的山洪，變為急流奔騰的河川，部隊只得向山上高處爬以免被山洪沖走，然後再砍伐樹木和大竹，乘水勢減弱再搭橋過河。至23日方走出原始森林，24日行抵孫布拉蚌（Sumprabum）。這裡有2000多戶居民，有商店、學校、教堂、醫院和英國的殖民管理機關，卻已是人去樓空。還有英國人逃離時丟棄的汽車仍完好無損，可以使用。部隊一進入孫布拉蚌即按戰備要求佈防，設置警戒巡查，封鎖交通和消息，嚴防敵諜緬奸活動，並做好應戰準備。

　　當日傍晚，劉有道、漆雲鵬兩位團長來向余韶報告：「因炮太重，在山林中行走至為困難，已經累死30多人，累傷壓傷百餘人，如果還要繼續抬炮前進，就不知道會再累死多少人啊？究竟是人的生命重要？還是這個鐵傢伙重要呢？孰重孰輕請師長定奪。我們可不忍心讓自己的部下再被這鐵傢伙壓死累死！」餘韶說：「當然是人的生命重要。我當師長豈能不愛護自己袍澤的寶貴生命？但是，我軍一向有視武器重於生命的好傳統，我們的大炮來之不易，不能隨便拋棄。等朱團長到了再議，還得請示軍長決定。」

　　5月28日，杜聿明來電稱：你師可即往葡萄待命。余韶即派政工人員蔣治策先到葡萄偵察瞭解情況，聯絡當地官員和僑領，為部隊進駐準備駐地和給養。29日，餘韶率領部隊離開孫布拉蚌，沿公路向葡萄前進，途中曾聽到飛機聲音疑為敵機，立即疏散隱蔽。事後方知這是我軍飛機前來偵察撤退部隊的行蹤，正好錯過了讓其發現的機會，幸好6天后即6月4日部隊行抵葡萄，餘韶叫無線電臺按原來約定的軍委會電臺波長、呼號和密碼，試著向其聯絡，竟接到軍委會複電，令96師及陸續歸來中國遠征軍各部隊失散官兵，統統由餘韶負責收容整編，在葡萄待命；同時告知現在印度汀江後勤部長俞飛鵬的電臺波長、呼號和密碼，囑其與俞飛鵬直接聯通，請俞派飛機來此，給部隊送來給養醫藥，運回重傷員。果然，從6月14日起每天有4架運輸機飛來葡萄，運來大批補給品，使官兵免除挨餓之虞。

　　6月21日中午，副師長胡義賓也發來電報：已到孟關。餘韶聞訊極喜，即電告胡義賓囑其率所部先向孫布拉蚌前進，再來葡萄集中。同時派劉有道帶4個步兵連前往孫布拉蚌接應胡義賓部［筆者注：胡義賓原指揮師部直屬部隊及287團胡正濟部（欠陳國武營）共有3000多人，曾跟著杜聿明從英多繞個大圈子，歷時30多天才到大洛，杜聿明令其到孟關找96師歸建，其便率部從大洛出發，向北渡過百賊河，再沿大奈河南岸向東到腰班卡，再轉向東南，終於在6月21日到達孟關。

　　這時胡部尚有官兵2000余人，他立即電告餘韶「已到孟關。請示今後行動。」胡義賓在進入孟關前，原以為孟關有日軍，曾準備戰鬥，經偵察尚無敵蹤，並發現幾名因病未走的96師士兵，後來又遇著由曼德勒退下來的新28師83團楊勵初部，並從英軍倉庫裡找到了一批糧食，在孟關休息三天后，胡義賓率部即向孫布拉蚌前進］。

　　胡義賓於21日當晚接到餘韶給他的上述那封內容的電報後，於24日出發，途徑寧庫卡，東渡大奈河，經過庫芒山脈西側的衛樹卡，從太克裡進入庫芒山區，經南陽卡、瓦粹走出山區，於29日上午到達麥通（Maitong）［筆者注：此地位於密支那到孫布拉蚌的公路上，是一個有200多戶人家的小村莊，它南至薩萬（Sawan）約50公里，北至孫布拉蚌約75公里］。因疏於搜索警戒，貿然入村，便遭到早已埋伏在此約五、六百日軍的猝然襲擊，胡義賓走在隊伍前面，遭敵狙擊，身中數彈當場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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