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碑一九四二(7)_王楚英

七

　　林蔚的話剛說完，史迪威緊跟著說出了他在心中斟酌過多次的緬甸作戰戰略構想：「發動同古攻勢作戰，先消滅日軍第55師團，再配合英軍夾擊日軍33師團，乘勝收復仰光。」並問亞歷山大對此有何意見？亞歷山大答道：「剛才林蔚將軍說中國遠征軍擬在同古、曼德勒之間與敵決戰，現在你史迪威將軍說要發動同古攻勢作戰，兩者豈不自相矛盾？」商震馬上解釋說：「史、林二將軍的戰略目標完全一致。我們的方針是：先在同古、平滿納地區舉行第一次會戰，以求先破孤軍深入之敵，再擊其餘，以收各個擊破之效。而且史迪威將軍的同古攻勢作戰的指導方略還包含著『如進攻不能奏功，則退至曼德勒東部山區與敵決戰』這一重要內容。兩者絕不矛盾。」

　　聽罷商震的解釋，亞歷山大爽快表示：完全支持史迪威策劃的同古攻勢作戰。並承諾，每天保證以500輛汽車到保山、龍陵等地接運來緬的中國軍隊，並以必需的汽車和火車供應在緬甸中國軍隊的運輸；所有入緬的中國軍隊的糧食、副食品、燃料、彈藥、藥物、緬幣，均由英軍保證供給；關於中國遠征軍同英軍之間互派聯絡官以及緬甸華僑抗日志願隊的歸屬和繼續組織各地華僑志願隊等問題，由侯騰、馬丁兩將軍商議具體辦法。亞歷山大隨即叫胡敦召來副參謀長哈丁少將，情報部長侯勃生上校、後勤部長伊斯梅爾少將來到大客廳，將上項決定向彼等宣示，並令其同史迪威將軍的隨員斯利尼上校等人面商具體實施辦法及相互聯絡諸事宜。這次由三國將領史迪威、亞歷山大、林蔚、商震參加的「四巨頭」會議遂告結束。

　　史迪威對「四巨頭」會議結果表示滿意，當日他即電告馬歇爾說：「中英聯合作戰問題現已商妥，指揮權不會影響作戰。」並說亞歷山大已明確表示全力支持他發動同古攻勢，英軍誓與華軍並肩戰鬥到底，每一寸土地都要使敵人付出極大的血的代價。同時用電報向蔣介石彙報「四巨頭」會議情況，並請其再向緬甸增派1個軍。

　　第二部　初戰

　　05 / 蔣介石親臨緬甸

　　1942年4月5日，這一天緬甸臘戍，豔陽高照、晴空萬里，我隨林蔚、侯騰到臘戍機場迎接蔣介石夫婦和史迪威等人。時近11時，空中傳來飛機的轟鳴聲，仰天瞭望，見有4架戰鬥機從頭頂上空掠過，接著就有4架銀灰色巨型客機向機場飛來，低飛繞場一周後便徐徐依次降落。第1架客機剛剛停妥，舷梯便穩靠機艙門口，艙門徐徐打開，我熟識的侍衛官皮宗敢、王玄飛二人急匆匆從舷梯走下來，接著便是蔣介石夫婦雙雙出現在機艙門口，他倆站在那裡用眼向地面和機場掃視一通後，便相互攙扶著循舷梯拾級而下，他倆剛一著地，林蔚等便急步趨前敬禮迎接。這時，蔣介石的座車已開到他們面前停妥，皮宗敢、王玄飛已拉開車門靜候蔣介石夫婦上車。

　　瞬間，蔣介石已發現我站在離他不遠處一輛汽車旁，便叫他的貼身侍衛童寶春跑來把我叫去問話，我跑步趨前向他夫婦二人敬禮，蔣介石問我到史迪威身邊工作情況，並叮囑我務必照管好史迪威的安全，同美軍官兵友好相處。並說：「聽說史迪威將軍總是讓你給他開車，而且時常扈從他到激戰中的火線上去視察，在這種情況下你尤其要盡心盡力保護好他的安全。當然也應盡可能勸阻他不去或者少到子彈橫飛的火線上去。」他身旁的宋美齡則剴切對我說：「同美國人在一起生活、工作、戰鬥，要緊的是保持中華民族傳統，維護中國尊嚴和利益。要以強者自居而不可示弱。美國人的心理特點和行事風格是崇尚強者和英雄。他們對於弱者大多是出於憐憫而生出同情心，而樂於相助，卻無敬意。你在史總部是代表我們的國家和軍隊，一言一行都要使他們尊敬你，熱愛你。」

　　蔣介石夫婦同我相談雖然只有數分鐘，寓意卻很深，足見其對我期望頗殷令我很感動。我見蔣介石的座車已經開走，急忙跑去把史迪威的座車開到舷梯旁等候。這時商震、史迪威等人正從舷梯往下走來，我見史、商二人身後出現了一位身材魁偉、器宇軒昂，帶著金絲眼鏡的中年高級將領,身著武裝帶、佩戴金燦燦的上將領章，我仔細一看他不就是我心中最崇敬的老軍長羅卓英將軍嗎？我心中頓時熱乎乎的，感到非常喜悅，象見到了久別的親人一樣，喜上眉梢，心花怒放。回想起來，今天見到老軍長，距1937年8月24日傍晚，他用那只大手摸著我的頭笑嘻嘻地說：「還是個娃娃嗎！嗯！是個不怕死、會打仗的娃娃排長」的情景，已經過去了4年零8個月了。

　　同1938年秋冬之季，我任18軍軍長黃維的機要參謀兼警衛排長時，隨扈黃維到平江羅卓英總部見到他以及隨黃維在南嶽軍事會議上頻頻見到他的情景，距今也有4個年頭了，可是老軍長羅卓英的風采仍如當年一樣。這時，我心中的歡愉是難以描述的。當我看見史迪威、商震、羅卓英依次走來時，我急忙緊跟在林蔚、侯騰身邊，趨前到他們面前幾步遠地方站定，舉手敬禮。林蔚、侯騰正同他們分別握手敘話時，我馬上來到羅卓英面前，重新向他敬禮，並大聲說：「老軍長！您好！」羅卓英一見我的面並聽見我叫他「老軍長」，他先是一愣，沒過多久，一眼就認出了我，馬上笑容可掬地說：「哈哈！你不就是11師那個不怕死會打仗的娃娃排長嗎？怎麼也到緬甸來了？」

　　史迪威見此情景，馬上笑問羅卓英：「王楚英這個娃娃上尉難道曾是您的部下嗎？他現在可是我的聯絡參謀兼警衛隊長呢！」這時，侯騰接過史迪威的話茬說：「王楚英原在雲南文山第54軍當黃維軍長的機要參謀兼警衛連長。去年8月，參謀團到54軍視察時，林團長發現了他，征得黃維軍長同意調任林團長的機要參謀。去年12月15日，我奉派入緬任軍事代表，王楚英便隨我來緬，現被史將軍要去史總部任警衛隊長兼聯絡參謀。」侯騰一說完，他們就相視而笑。侯騰便領著商震、羅卓英、林蔚及其隨行人員，分別登上為他們準備的專車，史迪威就跨上我的車，魚貫而行，齊向臘戍參謀團駐地急馳，當晚住在臘戍。

　　次日早餐完畢，大家又紛紛上車，緊隨蔣介石夫婦車隊，向梅苗奔去。在行車途中，史迪威向我打聽羅卓英的生平、個人性情、戰術素養、統帥才能等等。我向史扼要介紹羅卓英在「淞滬會戰」，「皖南遊擊」、「奪馬當、圍彭澤、攻湖口」、「武漢會戰」、「湘北戰役」、「南昌戰役」、「上高戰役」以及三次長沙大捷中的卓越表現，並著重說明羅卓英善於治軍練兵，更會帶兵打仗，一向關愛部屬，廣為羅致人才，盡力培育青年，總是樂於助人，且極誠懇，更是清廉，勤奮好學，擅長詩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而且為人謙和謹慎，極易與之相交相處。

　　原來史迪威對衛立煌印象較好，對羅卓英一點也不瞭解，因而對於蔣介石把他有好感的衛立煌調離，把他根本不瞭解的羅卓英派到緬甸取代衛立煌一事，心中存有猜疑，懷疑可能是蔣介石有意派羅卓英來約束他、監視他，心中一直很不痛快。現經我向他坦誠如實介紹羅卓英的情況後，他的心才稍為平靜些。在西保休息時，史迪威特地叫我把車開到羅卓英休息處，與羅卓英相談甚歡。當日下午車抵梅苗後，羅卓英剛剛卸下行裝，便帶著參謀長楊業孔及隨員王宴清、韋鎮福來到紅樓拜訪史迪威，面商組建長官部和視察部隊問題。史迪威表示：他想同羅卓英一道到5、6兩軍各部隊去看看，他特別希望先去看200師，羅卓英欣然贊同。史迪威隨即叫我把侯騰請來，由其陪著楊業孔到英軍總部去找胡敦參謀長商洽長官部在梅苗的住房和後勤供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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