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碑一九四二(6)_王楚英

六

　　由市政廳向南，盤山而上，經過幾道S形山路，在一群紅色屋頂的樓群中，有一座豎立著高高鐘樓塔尖的樓房，便是史總部。從市政廳沿著阿爾格路向北走四、五公里，便可看見碧波粼粼、水面遼闊清澈的梅映湖，因為從空中俯瞰其形狀極像燕子展翅飛翔，故人們又稱為燕子湖。湖的四周，盡是綠樹成蔭、草如茵、花爭豔、蝶飛舞的迷人景色，極富詩情畫意。湖西就是堪與南京中山植物園媲美的偌大一座植物園，園中不但萬木挺秀，格外蔥蘢，而且百花芬芳、爭奇鬥豔、香風飄溢、沁人心脾。

　　在植物園之東、燕子湖西畔，有一座富麗堂皇、巍然聳立的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城堡式建築，這就是目前英國緬甸總督府和英軍總部所在地的弗拉格斯塔夫大廈（Flagstaff mansion）。英國緬甸總督多爾曼·史密斯勳爵和英軍總司令哈羅德·亞歷山大上將，都在此辦公。

　　3月12日上午9時正，史迪威、商震、林蔚的車隊開到弗拉格斯塔夫大廈門前時，緬甸總督多爾曼·史密斯勳爵，在馬丁少將陪同下，佇立在門前恭候。雙方見面後便由馬丁少將引導到樓下大客廳內分賓主入座，我們這些隨員被邀進入旁邊小客廳休息。史迪威他們3人今天是對史密斯總督作禮節性拜會，同他並無實質性的問題要商談，故此次會晤只是禮節性的寒暄，整個過程只持續15分鐘，雙方便握手道別。史密斯總督告退後，馬丁少將立即恭請史迪威、林蔚、商震和侯騰登上二樓，英軍總部作戰部長韋爾斯少將在客廳門前迎候，隨即在南面一間大客廳就座，並叫我們幾個隨員也跟著他們入室，以便做會談記錄，並隨時提交我們帶來的文件。馬丁、侯騰還要求我們在會談結束後，必須同英方列席會談的隨員，相互核對雙方記錄的文字，以便相互糾正錯誤和遺漏。

　　這間坐北朝南的大客廳，寬敞透亮、窗明几淨、一塵不染，顯得富麗典雅、莊嚴肅穆，北面牆上掛著世界地圖和英國地圖，室內在沙發後面沿著牆根擺了冬青、棕櫚、箭蘭、天竹、牡丹、蘭花等盆景，在牆角上佈置了各種雕塑，一走進客廳，陣陣幽香撲鼻而來，室內的景致，更令人爽心悅目。馬丁少將、韋爾斯少將帶著眾多穿紅色制服的青年僕役，在忙著接待，安排史迪威、林蔚、商震、侯騰和我們這些隨員依次就座，倒水沏茶。卻久久不見亞歷山大的身影，只是馬丁和韋爾斯兩位少將在此陪同史迪威他們聊天，這使史迪威大為不快，便面露輕蔑的冷笑，戲問馬丁和韋爾斯：「兩位將軍，偌大一座宮殿式大廈，只有您二位將軍陪著總督閣下在這裡勤政主事，您們豈不感到寂寞？」馬丁一時還沒有意識到史迪威的問話所深含的譏諷用意，他坦然答道：「將軍！不！這裡有總督府和英軍總部兩個首腦機關，共有400多人，其中英軍總部就有1位上將，2位中將，26位少將和準將，還有250多名校尉級軍官。此刻亞歷山大上將和胡敦中將正在研究處理一件突發的重要公務，以致不克親自迎接將軍，敬請見諒！」

　　約莫又過了10多分鐘，亞歷山大和胡敦一前一後推門進了客廳，馬丁和韋爾斯起身相迎，陪著他們二人來到史迪威、林蔚、商震和侯騰的面前，一一介紹，相互熱情地握手寒暄。亞歷山大首先對自己的遲到表示歉意。他接著緊握史迪威的手笑嘻嘻地說：「我親愛的喬（對史迪威的昵稱），你我原本應該在北非戰場聯手去打隆美爾的，沒有想到會來到緬甸這個信佛的國度，要我們在這裡攜起手來，共同去對付飯田祥二郎，這難道不是仁慈的上帝做出的安排嗎？你我真是有緣啊！」他說著說著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忽然話鋒一轉接著說：「哈哈！你一到緬甸就把中國遠征軍從我手裡奪走了。哈哈！這不要緊。只希望你指揮的中國遠征軍，能確實守住從景東、經孟板、毛奇到皮尤這條防線就行了。至於我們英軍，一定會同中國遠征軍並肩戰鬥到底，每一寸土地都要使敵人付出極大的血的代價。」

　　史迪威一開始由於亞歷山大沒有按約定時間同他會面，把他和林蔚、商震、侯騰都晾在一邊達10餘分鐘之久，至為不滿，原想等見到亞歷山大時向其發火。當亞歷山大來到他面前時，他仍然坐著不動，閉目不視，及至亞歷山大趨前俯身將他的手緊緊抓住，並用爽朗的笑聲叫他「我親愛的喬」時，史迪威這才站起身來，正眼看著亞歷山大淡然說道：「那我們就算認識了吧。」隨後他又聽見亞歷山大說出「英軍一定同中國遠征軍並肩戰鬥到底，每一寸土地都要使敵人付出極大的血的代價」這句鏗鏘的壯語後，史迪威那滿臉嚴肅的神色，才開始露出微微的笑容。他挺直腰板，環顧四周後朗聲地說：「我生平最讚賞拿破崙一段名言，一個人總是應該先動手進攻的。如果允許別人進攻自己，那是一個極大的錯誤。因此，我認為只有發動進攻才能拯救緬甸。剛才亞歷山大將軍誓言每一寸土地都要使敵人付出極大的血的代價，對此，我也很讚賞。

　　不過，緬甸戰場的當務之急是要打勝仗，是要殲滅日軍有生力量，因此，必須發動進攻。這正是我們將要認真研究的問題。」史迪威接著又說：「戰略、戰術都是利用時間和空間的藝術。我極端重視時間，對空間卻不是這樣，時間會稍縱即逝，而且會一去不復返的。現在我們在緬甸，就面臨同日軍搶時間、爭速度的嚴峻問題。在我們開始討論具體問題之前，請阿曆克斯［筆者注：這是對亞歷山大的愛稱，足見史迪威已對亞歷山大有了好感］談談英軍的現狀和爾後的打算。」

　　亞歷山大介紹道，目前在緬甸的英軍有：英印第17師轄16、46、48三個旅，兵員裝備缺額甚多，重裝備在2月23日錫當河突圍時損失殆盡；英緬第1師轄1、2、13三個旅，實力較完整；另外，新近來緬有第63旅和裝7旅，炮7團，總兵力共3萬多人。空軍由羅奧將軍指揮，除原有轟炸機12架、戰鬥機48架外，新近由印度調來轟炸機、戰鬥機各1個大隊，飛機78架，總共138架。現部署在馬格威、卑謬。英印17師業已在卑謬及其南方的榜地、禮勃坦地區佈防。英緬第1師所屬第1、2兩旅仍在同古以南的佩岡、良禮彬地區據守陣地，其第13旅仍據守毛奇、樂可地區，等待中國軍隊前去接防。第63旅和裝7旅現在卑謬。亞歷山大又說，他將對英軍進行整編，設立軍部轄英17師和緬1師、裝甲旅、炮7團，斯利姆中將即將來緬擔任軍長。他最後要求已到達同古的國軍第200師以皮尤河為主陣地，與在榜地、卑謬的英17師，協力抗擊日軍，共同取勝。

　　亞歷山大談完後，商震正式通知亞歷山大說，史迪威將軍已被任命為中國戰區參謀長，蔣委員長派他來緬甸指揮中國遠征軍同您並肩戰鬥，特來同您共商緬戰大計，敬請賜教。

　　林蔚跟著對亞歷山大說，本團駐在臘戍協助史迪威將軍指揮作戰，由侯騰將軍駐在梅苗同您直接聯絡。又說，在仰光棄守前，中國遠征軍入緬作戰的目標是確保仰光和緬甸的安全。現仰光已失，英軍初挫，本軍擬在同古、曼德勒之間與敵決戰，先于同古、平滿納地區舉行第一次會戰，力求在同古城下殲滅日軍。因此，我們迫切希望英軍能固守西線要地卑謬、阿蘭謬，使本軍的右翼獲得安全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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