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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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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怒氣衝衝地瞪了他一眼,隨後閉上眼睛,十指放在鼻樑兩側。與此同時,侯爵檢查著門琅書桌上的東西。一個墨水池,一個棋盤,一枚骨骰,一塊懷錶,幾管鵝毛筆,以及…… 有意思。 這兒有一尊小雕像。可能是野豬,或是蹲伏的熊,也可能是公牛。總之很難說清。它的尺寸跟一枚大棋子相仿,是用黑曜石雕刻而成,做工粗糙。它讓侯爵想到了某個東西,但他一時間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麼。卡拉巴斯若無其事地把它拿起來,翻來覆去看了兩眼,又用手握了握。 門菲把手從臉上移開,露出茫然困惑的表情。“怎麼了?”侯爵問。 “它在這兒。”女孩說著邁步穿過書房,扭頭朝一側觀瞧,繼而轉向另一側打量。侯爵把雕像謹慎地放進內袋。 門菲站在一個高大的櫥櫃前。“就在這兒。”她說著伸出右手。哢嗒一聲響過,櫥櫃側面的一塊小木條應聲翻開。門菲把手伸進去,取出個跟小炮彈形狀尺寸都差不多的東西,直接遞給侯爵。它是個球體,由古舊黃銅和磨光木料製成,還嵌了幾個用光滑紅銅和玻璃做成的透鏡。侯爵把它拿在手中。 “就是這東西?” 女孩點點頭。 “幹得好。” 門菲神色黯然。“我不明白為什麼上次居然沒發現。” “你當時心煩意亂。”侯爵說,“我肯定它就在這兒,而且我很少犯錯。那麼……”他把小木球舉起來,光線射入磨光鏡片,黃銅和青銅組件也閃閃放光。承認對某件事物一竅不通總令侯爵心生怨懟,但卡拉巴斯還是開口說:“這東西該怎麼用?” 麻醉法領著理查進入橋樑南側的一個小花園,沿一堵高牆旁的石質階梯向下走去。她重新點燃瓶子裡的蠟燭,推開一扇小門,進去後順手關上。兩人走下幾段樓梯,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有個女孩叫門菲,”理查說,“她比你年輕一點兒。你認識這個人嗎?” “門菲女士。我知道她是誰。” “那麼,呃,她屬於哪片領地?” “哪兒都不算。她是門家的人。她的家族一度聲名顯赫。” “一度?後來怎麼了?” “有人把他們殺了。” 對,理查想起那位侯爵也說過類似的話。一隻老鼠從他們面前跑過。麻醉法停下腳步,深施一禮。老鼠也站定不動。“尊貴的殿下。”她對老鼠說。“嗨。”理查也打個招呼。老鼠只瞥了他們一眼,便朝樓梯下方跑去。“那麼,流動集市又是什麼?”理查問。 “它非常大,”女孩說,“但鼠語族幾乎不需要到集市上去。說實話吧……”她支支吾吾地說,“算了。你會笑話我的。” “我不會的。”理查真誠地說。 “那好,”瘦女孩說,“我有點害怕。” “害怕?怕集市?” 他們已經走到樓梯盡頭。麻醉法猶豫片刻,隨即往左一轉。“哦。不是。集市上不得動武。如果有人在那裡傷害到任何人,整個下倫敦就會像一噸污水那樣把他砸扁。” “那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到那兒去的路程。流動集市每次舉辦地點都不一樣。它會四處漂移。要去它今晚的舉辦地……”女孩又緊張地撥弄起項鍊上的石英珠。“咱們必須穿過一處特別恐怖的區域。”她聽起來真的很害怕。 理查壓抑住用胳膊攬住她肩頭的衝動。“你說的這是什麼地方?”他問。女孩把頭轉向理查,撥開眼前的髮絲,把答案告訴了他。 “騎士橋。”理查重複道。他開始咯咯輕笑起來。 女孩掉頭就走。“你看,”她說,“我說了你肯定會笑。” 深層隧道挖掘於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是倫敦地下鐵系統北段的高速延長線。在二戰期間,數千聯軍士兵曾駐紮于此,他們的排泄物會利用壓縮空氣排放到上方很遠的下水道中。通道兩側碼放著一溜金屬雙層床鋪,供這些士兵安睡。戰爭結束後,這些床鋪被留在原地,鐵絲床板上堆著紙板箱,箱子裡裝滿信件、文書和紙張——這些最乏味的秘密就此深埋地底,註定要被人遺忘。九十年代初期,這些隧道因經濟原因被徹底封閉。一箱箱機密也被搬走,有些經過掃描存放在電腦中,有些則被粉碎或焚燒。 瓦尼就在深層隧道的最深處安了家,距離上方的卡姆登區地鐵站還相隔甚遠。他用廢棄的金屬雙層床堵在唯一入口,隨後開始對自己的家進行裝潢。瓦尼喜歡武器。他會用能夠找到、拿到或偷到的任何東西自製武器。比如部分汽車部件和搶救出來的機械零件,就被他製成了撓鉤、彈簧刀、十字弓、勁弩、棍棒、寬劍、圓頭棍,甚至還有用來砸牆的投石機和射石車。這些東西都掛在深層隧道的牆壁上,或是堆放在角落裡,樣子十分駭人。 瓦尼看上去跟公牛差不多,只不過剃了毛,拔了角,身上蓋滿文青,受到牙齒掉光的嚴重困擾。另外,他還打呼嚕。放在腦袋旁邊的油燈調得很暗。瓦尼睡在一堆破布上,打著鼾,抽著氣。一柄自製雙刃劍就放在手邊的地面上。 一隻手伸過來,調亮了油燈。 瓦尼將那柄雙刃劍抄在手中,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已經躥了起來。他眨眨眼,環顧四周。隧道中一個人也沒有,堵在門口的那堆雙層床也沒被動過。他慢慢放下長劍。 一個聲音說道:“嗨。” “啊?”瓦尼說。 “沒想到吧?”克勞普先生走進油燈投下的光圈。 瓦尼後退一步,這是個錯誤。一柄匕首頂住了他的太陽穴,刀尖就在眼睛旁邊。“建議你不要亂動,”克勞普先生勸慰道,“否則范德摩先生可能管不住他這把老刀子。根據統計,大多數意外都發生在家裡。是不是這麼回事啊,范德摩先生?” “我不相信統計資料。”范德摩先生冷漠地說。一隻戴著手套的手從瓦尼身後探過來,捏彎了他的長劍,把這團扭曲的鋼條扔在地上。 “最近怎麼樣啊,瓦尼?”克勞普先生問道,“不錯吧,我們估計?對嗎?毛也捋順了,精神頭也養足了,就等著參加今晚的集市了吧?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瓦尼以不牽動任何肌肉的方式,儘量做出個類似點頭的動作。他當然知道克勞普和範德摩是誰。他的目光在四壁遊移。沒錯,就是它。流星錘,一個倒刺叢生的木球,上面插滿釘子,連著一條鎖鏈,掛在房間遠端的角落中…… “道上傳言說,有位年輕女士今晚要挑選一名保鏢。你有沒有想過要去應徵?”克勞普先生一邊說,一邊剔著他那亂葬崗般的牙齒。“把話說明白。” 瓦尼用意念拿起流星錘。這可是他的看家本領。慢慢來,好了……別著急……他把這件武器從掛鉤上取下,拉向隧道拱頂……同時嘴裡說道:“瓦尼是下層最能打的殺手和保鏢。人們說獵人的時代結束後,我就是最棒的了。” 瓦尼用意念把流星錘擺在克勞普先生的腦袋上方,隱藏在陰影中。他會先砸爛克勞普的頭顱,然後再幹掉範德摩…… 流星錘朝克勞普先生的腦袋猛砸下去。與此同時,瓦尼迅速撲倒,躲開指著自己的眼睛的刀尖。克勞普先生沒有抬頭,也沒轉身,只是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把頭挪開。流星錘與他擦身而過,砸在磚塊和水泥地上,濺起無數碎渣。范德摩先生用一隻手拎起瓦尼。“揍他?”他問搭檔。 克勞普先生搖搖頭:還沒到時候。他又對瓦尼說:“不壞啊。那麼,最能打的殺手和保鏢先生,我們要你今晚到集市上去。我們要你想盡一切辦法,成為那位年輕女士的貼身保鏢。等你得到這份工作後,有件事一定要記牢。你可以保護她不受整個世界的侵害,但等我們找上她時,你就趕緊躲開。明白嗎?” 瓦尼用舌頭舔了舔爛牙。“你是想賄賂我?”他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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