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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理查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麼不想去醫院？”這次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你打電話叫救護車的時候，”傑茜卡說，“別把姓名告訴他們。不然你有可能會被帶去提供證詞什麼的，那咱們可就遲到了……理查？你在幹什麼？” 　　理查把女孩抱起來，托在身前，驚訝地發現她居然這麼輕。“我要把她帶到我的公寓去，傑茜。我沒法把她扔在這兒。跟斯托克頓先生打聲招呼，就說我很抱歉，但事態緊急。我想他肯定能夠理解的。” 　　“理查·奧利弗·梅休，”傑茜卡冷言道，“你把那女孩放下，立刻給我回來。要不然咱們的婚約就到此為止。我警告你。” 　　理查感到濕黏溫熱的血水滲進了自己的襯衫。他明白，有時候你就是束手無策。他漸漸走遠。傑茜卡被撇在後面，獨自站在便道上，眼中噙著淚水。 　　沒過多久，理查就走出了她的視線範圍。直到這時，傑茜卡才很不淑女地大叫一聲“可惡”，使出吃奶的力氣把手袋往地上一扔。手機、唇膏、日記和一包衛生巾散落在地。由於實在別無他法，她只好把東西都撿起來，放回手袋，走到餐館去等斯托克頓先生。 　　傑茜卡抿著白酒，試圖給未婚夫的缺席想出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最終絕望地發現自己正在考慮，能不能直接說理查死了。 　　“事情發生得特別突然。”她愁容不展地低聲說道。 　　理查這一路都沒有停下來思考。面對這種情況，他實在無從選擇。在他心中保持理性的部分，有個人——心智正常的理查·梅休——正從各個角度，向他闡明這樣做有多荒唐：他打電話叫員警或是救護車就好了；隨便挪動受傷的人是很危險的；他徹底把傑茜卡給惹毛了；今晚他恐怕只能睡在沙發上；還毀了唯一一套上好的西服；這女孩身上夠臭的……但理查還是一步一步往前挪，只覺得胳膊抽筋，後背刺痛。他沒有理會路人驚異的目光，只管繼續前進。沒過多久，理查就來到公寓樓的一層大門前，磕磕絆絆地走上樓梯，最終站在自家門口，這才想起剛才把鑰匙落在大廳桌子上了…… 　　女孩伸出一隻髒兮兮的手，碰了下大門，房門隨即敞開。 　　理查心想，門沒鎖好也能讓我這麼高興，可真是始料未及。他把女孩抱進屋，用腳關上大門，然後把她放在自己床上。此時，他的襯衫前襟已經被鮮血浸透。 　　女孩似乎神志不清，雙目緊閉，但眼皮還在顫動。理查幫她脫掉皮夾克，發現左大臂和肩膀上有一道很長的傷口。他驚得屏住呼吸。“聽著，我這就打電話叫醫生來。”他輕聲說道，“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女孩突然瞪大眼睛，顯出驚恐神情。“別打電話，求你了。我的傷沒事。沒有看上去那麼嚴重。我只需要睡眠。不要醫生。” 　　“但你的胳膊……你的肩膀……” 　　“我不會有事的。明天就好了。拜託了。”她的聲音很輕很淺。 　　“哦，我想，那好吧，”隨著理智的重新集結，他開口問道，“那個，我能否問一聲……” 　　但女孩已經睡著了。理查從壁櫥裡取出一條舊圍巾，緊緊裹住她的左大臂和肩膀。他可不希望在帶女孩去看醫生前，就讓她失血過多死在自己床上。一切處理停當後，他躡手躡腳地走出臥室，反手把門關上，然後往電視機前的沙發裡一坐，心想自己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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