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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十八

  與夢幻角力?
  與幻影爭鬥?
  抑或是在睡夢中輾轉?
  時間偷偷溜走,
  生命一去不回頭。
  為瑣事所羈絆的你,
  就這樣,
  因為自己的愚行,
  浪費了生命。

  ──獻給賈梅斯的挽歌,摘自伊如蘭公主的《穆哈迪之歌》

  ***

  萊托站在門廳裡,借一盞懸浮燈的光線讀著一張字條。還有幾個小時天才會亮,他覺得自己已經很累了。公爵剛才指揮所回來,一個弗瑞曼信使就把這張字條送到了外面衛兵的手裡。

  字條上說:“白天一股煙,晚上一炷火。”

  沒有簽名。

  “這是什麼意思?”他猜想著。

  信使沒等答覆就走了,根本沒來得及問他什麼。他就像一縷青煙,無聲無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萊托把字條塞進外衣口袋,打算回頭拿給哈瓦特看。他撥開前額一縷汗濕的頭髮,輕輕歎了口氣。抗疲勞藥片的藥效已漸漸耗盡了。上次晚宴過後,他已經整整兩天沒合眼。上次睡覺更是晚宴之前很久的事了。

  除了軍政要務以外,還有一件與哈瓦特有關的事非常令人不安:據稱,潔西嘉曾私下召見過他。

  他想:我應該向潔西嘉坦白嗎?沒有必要再跟她玩什麼秘密遊戲了。唉,到底有沒有這個必要呢?

  那個該死的鄧肯·艾德荷!

  他搖搖頭。不,不怪鄧肯。都是我的錯,從一開始我就沒考慮到潔西嘉的感受,否則也不會這樣了。我必須現在就跟她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

  這個決定使他感覺好受了些,於是他急忙離開門廳,穿過大堂,沿著走廊朝居住區走去。

  走廊在拐彎的地方分成兩條,其中一條通往僕人的休息區,一陣奇怪的呻吟從那邊傳來,公爵不由得停住了腳步。萊托把左手按在遮罩場的開關上,右手順勢拔出輕劍。那奇怪的聲音使他渾身不寒而慄,但有利劍在手,他稍感安心。

  公爵輕輕穿過走廊,一邊暗罵這裡昏暗的燈光。每隔八米才有一盞最小號的懸浮燈,燈光還被調到最暗。黑黝黝的石牆吞沒了黯淡的燈光,一切都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前面陰暗的地板上有一團黏糊糊的污漬。萊托猶豫片刻,差點要打開遮罩場,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因為那會妨礙行動和聽覺……另外,那批繳獲的鐳射槍讓他很不放心。

  他靜悄悄地走向那一團灰影,看得出那是個人,臉朝下趴在石頭上。萊托手持利劍,用腳把那人翻過來,在昏暗的燈光下湊近察看。是走私販特克。他的胸口有一大片血漬,死不瞑目地盯著空蕩蕩的黑暗深處。萊托摸摸那片血漬──還是溫熱的。

  這個人為什麼會死在這兒?萊托暗自問道,是誰殺了他?

  呻吟聲更大了,是從前面走廊盡頭中心機房那兒傳過來的,那間屋子裡安裝著負責保護整幢房屋安全的主遮罩場發動機。

  公爵一手握劍,一手放在遮罩場開關上,繞過屍體,在拐角出悄悄朝遮罩場機房望去。

  前方幾步遠的地方又有一團灰色的東西攤在地板上,他一眼看出,這就是聲源。那團影子緩慢而艱難地朝公爵爬過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還咕噥著什麼。

  公爵壓住內心深處突然泛起的懼意,快步穿過走廊,在那個爬動的身影旁蹲了下來。是梅帕絲,弗瑞曼管家。她的頭髮披散在臉上,衣服亂糟糟的,背後有一大團血跡正慢慢滲開,一直淌到身側。他拍拍她的肩。梅帕絲用雙肘撐起身子,歪著腦袋看著他,空空的眼神已經渙散了。

  “您,”她喘著氣說,“殺了……衛兵……派……找到……特克……逃……夫人……您……您……這兒……不”她僕倒在地,頭啪的一聲撞到地上。

  萊托摸摸她的太陽穴,已經沒有脈搏了。他看著梅帕絲背後的血跡,有人從背後捅了她一刀,會是誰呢?他的大腦急轉,她的意思是說有人殺了衛兵嗎?而特克……是潔西嘉派人去找他的?為什麼?

  萊托開始站起身來,就在這時,第六感向他發出警報,萊托急忙伸手去按遮罩場開關──太遲了。重重的一擊把他的手震開了,他感到一陣痛楚,低頭看時,發現一枝鏢紮進衣袖裡,麻木感從手臂開始逐漸向全身蔓延。他艱難地抬起頭,朝走廊盡頭望去。

  嶽站在機房敞開的大門口,門上一盞相對稍亮的懸浮燈將他的臉映成了黃色。他身後一片寂靜──聽不到發動機的轟鳴聲。

  嶽!萊托想,他破壞了主遮罩場發動機!我們門戶大開了!

  岳開始朝公爵走過來,一邊把飛鏢槍放進衣兜。

  萊托發覺自己還可以說話,喘息著問:“嶽!你怎麼會?”麻木感已經傳到他的腿部,他滑倒在地,背靠石牆坐在那裡。

  嶽彎下腰,臉上帶著憂傷的神情,伸手摸了摸公爵的前額。公爵能感覺到他的觸摸,但那種感覺似乎很遙遠……很遲鈍。

  “鏢上塗的麻藥是精心炮製的,”嶽說,“你可以說話,但我建議你別那麼做。”他朝大廳方向瞥了一眼,轉身從公爵身上拔下毒鏢,扔到一旁。鏢掉在石頭地面上,發出卡嗒一聲。公爵只覺得這聲音十分遙遠,幾不可聞。

  不可能是嶽,萊托想,他有確保安全的心理定勢。

  “怎麼會呢?”萊托輕聲問道。

  “對不起,親愛的公爵。但有些事的強制力比這個更大。”他摸摸前額的鑽石形紋身,“我自己都覺得奇怪,居然能戰勝蘇克學校的預置心理定勢。這是因為我想殺一個人,是的,我渴望殺死他,什麼都不能阻止我。”

  他又低頭看看公爵:“哦,不是您,我親愛的公爵,是哈克尼男爵,我是多麼渴望殺死他啊。”

  “男……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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