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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梅帕絲還刀入鞘，“這是一口不定刀，把它放在您身邊。只要離開人體一周，它就會開始分解。這口刀是您的了──沙蟲之牙，終身伴您左右。” 　　潔西嘉伸出右手，決定冒險一博，“梅帕絲，你的刀還未見血就收起來了。” 　　梅帕絲倒吸一口涼氣，讓刀落入潔西嘉手中。她扯開棕色的衣服，哀號著對潔西嘉說：“取走我生命中的水吧！” 　　潔西嘉從刀鞘裡抽出刀來。真亮啊！她把刀尖直指梅帕絲，看到這女人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恐懼，那種恐懼甚至遠遠超過對死亡的懼怕。難道刀尖上有毒？潔西嘉想。她刀尖一挑，在梅帕絲左胸靠上的地方輕輕劃下一道，濃稠的鮮血滲了出來，但立即止住了。超速凝結，潔西嘉想，以便保持人體的水份，這是人體變異的結果嗎？ 　　她把刀收回刀鞘說：“扣上衣服，梅帕絲。” 　　梅帕絲服從了，但仍在發抖。她用那雙不帶一點眼白的眼睛看著潔西嘉，說：“您是我們的人，”她喃喃地說，“您就是那個人。” 　　入口處又一次傳來卸貨聲，梅帕絲迅速抓起入鞘的刀，把它藏到潔西嘉身上。“只有潔淨者才能看到刀，或者死！”她驚惶地說，“您知道的，夫人！” 　　現在知道了。潔西嘉想。 　　送貨人沒進大廳就離開了。 　　梅帕絲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如果不潔淨身體，見過嘯刃刀的人絕不能活著離開阿拉吉斯。千萬別忘了，夫人。這把嘯刃刀就托給您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現在，一切必須按部就班，走上正軌，急不得的。”她瞟了一眼周圍壘起來的箱子和成堆的貨品，“這兒還有一大堆活兒等著我們呢。” 　　潔西嘉躊躇起來，“按部就班，走上正軌，”這是護使團密語中一句特殊的口號──聖母必將降臨，拯救爾等。 　　可我不是聖母，潔西嘉想。隨即便想道：神母啊！她們事先便把這些話像種子一樣撒播在這塊土地上了！這兒真是個可怕的地方。 　　梅帕絲一本正經地說：“您希望我先做些什麼？夫人。” 　　本能警告潔西嘉，要注意這種不經意的語氣。她說：“那邊那幅老公爵的畫像必須掛到餐廳去，牛頭要掛在畫像正對面的牆上。” 　　梅帕絲走到牛頭邊。“真是頭龐然大物啊，光牛頭就這麼大。”她說著彎下腰，“我得先把這玩藝兒弄乾淨，是嗎？夫人？” 　　“不用。” 　　“可它角上落著灰呢。” 　　“那不是灰塵，梅帕絲，那是老公爵的血。這頭牛要了老公爵的命，事故發生之後幾個小時之內，這對牛角上就被噴了一層透明的定型劑。” 　　梅帕絲站起身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她說。 　　“只是血而已，”潔西嘉說，“陳年的血跡。現在，去叫幾個人幫忙把這些東西掛起來。那牛頭很沉的。” 　　“您以為血跡會讓我覺得不舒服？”梅帕絲問，“我從沙漠來，血我看多了。” 　　“我……知道你見過血。”潔西嘉說。 　　“有些還是我自己的血呢，”梅帕絲說，“比剛才您劃的那個小口子淌的血多得多。” 　　“你寧願我劃得更深些？” 　　“哦，不！身體裡的水夠缺的了，哪能就那麼噴到空中浪費了。您做得對。” 　　潔西嘉注意到她的態度和她所用的詞，突然領悟到了其中深刻的內涵，“身體裡的水”，她再一次深深感受到水在阿拉吉斯無可替代的重要性。 　　“我該把它們掛在餐廳的哪面牆上？”梅帕絲問。 　　一下子就從預言轉到實務上來了，潔西嘉想。“你自己決定吧，梅帕絲。其實放哪兒都沒多大分別。” 　　“就聽您的，夫人。”梅帕絲彎下腰，開始清除牛頭上裹著的包裝紙和紙繩，“殺了個老公爵，啊？”她沖牛頭哼哼著。“要不要我叫人來幫你？”潔西嘉問。 　　“我能行，夫人。” 　　是的，她能行。潔西嘉想，這些弗瑞曼人就是這樣，凡事都寧願自己應付。 　　潔西嘉感到衣服下那把嘯刃刀發出陣陣寒意，想起了比·吉斯特的計畫。剛剛發生的事情也是計畫中的一環。正是因為那個計畫，她才得以在這次致命的危機中化險為夷。“急不得的。”梅帕絲這麼說過，然而，千頭萬緒突然湧上心頭，讓潔西嘉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彷佛有數噸石塊壓在胸前。即使護使團的準備工作和哈瓦特嚴密的佈防都不能排遣這種感覺。 　　“把那些東西掛好後就來拆箱子，”潔西嘉說，“門口的那些搬運工裡，有一個人拿著所有的鑰匙，他知道什麼東西該放哪兒。去他那兒取鑰匙和貨單。如果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到南翼來找我。” 　　“如您所願，夫人。”梅帕絲說。 　　潔西嘉轉過身，心想：哈瓦特可能已經把這地方劃為安全區了，但還是有點不對勁，我能感覺到。 　　她突然急著想見兒子，於是開始沿著穹形走廊穿過餐廳走向居住區。快點，再快點！她幾乎跑了起來。 　　在她身後，正在清理牛頭包裝的梅帕絲停了下來，看著潔西嘉遠去的身影。“沒錯，她就是那個人。”她嘟囔著，“可憐的人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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