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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窗戶關上了,他們靜靜地等著,突然間,另一個低沉優美的聲音說話了,它的每字每句都如同音樂一般魅惑人心,不疑有他的人聆聽這個聲音,稍後多半什麼也記不起來;即使他們聽得懂,也只能發呆,因為渾身上下幾乎都沒了力氣。大多數時候他們只記得很高興聽見那聲音,只要是他說的話都一定無比睿智、極端的有道理,他們內心的欲望逼著他們必須立刻同意,才顯得自己很聰明。當其他人說話的時候,後者的聲音相較起來就顯得沙啞、粗魯不堪;而如果旁人膽敢指責薩魯曼的聲音,他們心中就會不由自主產生一股怒氣。對於某些人來說,這效力只有在薩魯曼說話的時候才會持續,當他對其他人說話時,他們會露出微笑,就像人們看穿魔術師的詭計時一樣。對於大部份人來說,光是聽過一次那聲音就足以讓他們迷失自我,對於被這聲音征服的人來說,不管他們走到天涯海角,那溫柔的聲音都會一直跟隨著他們,不停地低語、不停地呢喃……沒有任何人能不受到這話音的影響,只要話聲的主人還能控制這聲音,單單只是拒絕這聲音所下的命令,就必須要極強大的意志力才能辦到。“怎麼樣?”那聲音問了一個非常有禮貌的問題。“你們為什麼要打攪我的休息?難道你們無論黑夜白天都不願意放過我嗎?”那聲音聽起來,彷佛是心地善良的人,因為受了無故的騷擾而感到悲傷。

  眾人驚訝地抬起頭,因為他們都沒有聽見任何人靠近的聲音;接著,他們才發現有一個身影站在陽臺上低頭看著他們。那是一名披著厚重斗篷的老人,旁觀者很難判斷那斗篷到底是什麼顏色,因為它的色澤會不斷變幻。他有一張長臉和飽滿的額頭、一雙極難測度的深邃黑眸,但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受到極為不幸的對待和遭遇,還有些疲憊。他的鬚髮全是白色的,但在嘴唇和鬢角邊,依舊有著黑色的髮絲。

  “看起來很像,卻又有所不同。”金靂嘀咕著說。

  “不過你們畢竟都來了,”那溫柔的聲音說:“這其中至少有兩個人我認識。我太瞭解甘道夫了,他絕對不會來這邊尋求幫助或是解惑。但你就不同了,驃騎王希優頓,從你身上飄散的睿智風範和聰敏的外表看來,你依舊是個不辱及伊歐皇家的偉大君王。喔,偉大的賽哲爾之子啊!你為什麼以前不以朋友的身分前來?我非常想要見見你,親眼目睹這位西方最強大的君主,特別是在這幾年,我更是想要將你從那邪惡的饞言和誤解中解救出來!難道這已經太晚了嗎?即使我已經受到了這麼重的傷害,洛汗國的子民們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但我依舊想要拯救你,讓你從不可避免的滅亡末日中逃出。不要再繼續執迷不悟了,只有我可以幫忙你啊。”

  希優頓張開嘴,彷佛想要說些什麼,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抬頭看著薩魯曼的面孔,和那雙幽深的黑眸,接著又看看身邊的甘道夫,似乎遲疑了一下子。甘道夫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沉默地站著,彷佛某個演員正在靜悄悄地等待上場表演的機會。驃騎們起初開始騷動,紛紛大聲讚揚薩魯曼所說的話,但隨後也像是一般中了魔法的人一樣,沉默下來。在他們眼中看來,甘道夫就從來沒有這麼尊敬、睿智的對王上說過話,甘道夫對待國王的態度實在傲慢自大又不敬。一道陰影劃過他們心中,他們對未來極大的危險感到憂慮,或許驃騎國正在甘道夫的帶領下踏向滅亡,而薩魯曼則提供了一個救贖之路,讓他們沐浴在希望之光的懷抱中。氣氛越來越沉重——

  打破這沉默的是矮人金靂,“這個巫師所說的話都是謊言!”他低吼著,邊握住腰間的斧頭。“在歐散克的語言中,協助代表的是破壞,救贖代表的是屠殺,任誰都看得出來,我們來這邊可不是為了向你卑躬屈膝的。”

  “不要激動!”薩魯曼說,在那一瞬間,他的聲音似乎開始動搖,他的眼中有道光芒一閃即逝。“葛羅音之子金靂,我不是在對你說話,”他說:“你的家園在遠方,當然對此地的動盪不安不屑一顧。但你並不是自願要捲入此地的危機當中,所以我也不會責怪你在這場戰爭中所扮演的角色;事實上,我還很敬佩你的勇氣。但是,我請求你,請先讓我和洛汗的國王,我的好鄰居、以及過去的好友談談。”

  “希優頓國王,你的想法呢?你願意和我和解,接受我多年累積的知識所能夠帶來的好處嗎?我們是否可以一同攜手對抗邪惡,讓雙方的善意開出和平之花,給這塊土地帶來更美好的未來?”

  希優頓依舊沒有回答,沒有人看得出來他是在強忍怒氣還是起了動搖。伊歐墨開口了。

  “王上,請聽我一言!”他說:“我們總算體會到之前人們警告的危險。我們歷經血戰,終於獲勝,為什麼要站在這邊,聽任一個油腔滑調的老騙子賣弄言詞?被困住的獵物當然想要和獵人討饒。他能夠給您什麼樣的幫助?他唯一想的就是從這危機中逃出。您怎麼可以向這個出賣同伴的殺人兇手讓步?別忘記死在渡口的希優德和聖盔谷中的哈瑪之墓!”

  “邪惡的毒蟲,如果我們要討論油腔滑調,恐怕閣下才是其中的佼佼者,”薩魯曼說,現在眾人都可以明顯地看出他的怒氣。“但是,別這樣,伊歐墨!”他又換成溫柔的嗓音:“每個人都必須扮演自己的角色,你的責任是舞槍弄劍,你也因此獲得了極高的榮譽。請你服從王上的命令,砍殺那些被認為是敵人的對手,政治是你不能理解的複雜事務。或許,等你將來繼承了王位,可能會知道國王必須要慎選朋友。薩魯曼的友誼和歐散克塔的力量,是不可以被輕忽的寶物,不管我們之間有多少誤解、衝突都一樣。你贏了一場戰鬥,但並非整場戰爭,而且這次你獲勝的關鍵是下次不會再出現的。或許,下次這幽暗的森林會出現在你家門前,它們漫無目的、毫無理智,對人類一點好感也沒有。可是洛汗王哪,難道因為英勇的戰士求仁得仁,在戰場上犧牲,我就得背負殺人兇手的罪名嗎?如果你們單方面宣戰,即使我不願意,人們也會因此而死。如果這樣就算是殺人兇手,伊歐的皇室豈不是滿手血腥;在過去的五百年中他們不是殺死了無數敵人、征服了許多對手?但是,他們稍後也和許多的對手簽訂和約,一切都不過是政治的問題而已。希優頓,我倆之間是否能化干戈為玉帛?畢竟這是我們兩人的責任。”

  “我們可以從此和平相處,”希優頓最後終於口齒不清地勉強回答。幾名驃騎大聲歡呼。希優頓舉起一隻手說道。“我們可以和平相處,”他話聲一凜道:“在你和你所有的計謀和努力全都被摧毀之後,在你的邪惡主上賜給你的一切全都被鏟平之後,我們可以擁有和平。薩魯曼,你是個騙子,是個玩弄人心的毒蛇,你伸出友誼之手,我卻看到魔多的利爪在其後。你這個冷血的禽獸!即使你是為了正義對我宣戰,你要怎麼解釋被燒得漆黑的大地,和孩童的屍體?況且,就算你比我睿智十倍,也不代表你有資格為了自己的利益奪人國家!你的部下在聖盔之門殺死了哈瑪,並且踐踏、破壞他的屍體。當你被吊在窗外,任由禿鷹蹂躪的時候,我才會放過你們。我真是有辱伊歐一族,雖然我是個不肖子孫,但我也不需要向你低頭。放棄吧,你的欺瞞之聲已經失去了魅力!”

  驃騎們如夢初醒地看著希優頓,他們主人的聲音在薩魯曼的樂聲之後,聽起來沙啞而粗魯。薩魯曼一時間被怒氣沖昏了頭,他靠在欄杆上,彷佛想要用拐杖擊打希優頓。許多人突然間看到了一幅毒蛇襲人的景象。

  “禿鷹!”他嘶聲說,眾人都因為這瞬間的轉變而打了個寒顫。“混帳!伊歐皇族算是什麼東西?他們不過是一群騎馬強盜,住在稻草屋裡、喝著骯髒的水,孩童和畜生廝混在一起!你們自己已經偏安太久了。絞刑索已經漸漸靠近、慢慢地收緊,最後會把你們通通都勒死!”他的聲音又變了,彷佛正慢慢的壓抑自己的怒氣。“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在你身上,馬王希優頓,我根本不需要你和你的這些小丑,你們逃得快,沖得慢。我很久以前就給予你超過你身分地位的賞賜,但你拒絕了。為了你好,我又再度提出,卻反而遭到你的惡言相向。罷了,罷了,回去你們的茅草屋吧!”

  “但是,甘道夫!我最替你感到可惜,替你覺得丟人。你怎麼能夠忍受這樣的同伴?甘道夫,你至少是有尊嚴、自傲的人物,擁有高貴的心腸和遠見,難道到了現在,你還是不願意聽我的忠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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