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科幻小說 > 海柏利昂2 | 上頁 下頁
一三七


  ***

  後來,在山谷的殺戮戰場裡,莫妮塔和幾個其他精選戰士找到了卡薩德的屍體,仍然被已經搗毀的荊魔神緊緊抱著。他們小心地將卡薩德解了出來,把他帶到山谷中的一頂帳篷裡,將他受到殘害的遺體清洗整好,再抬著他穿過人群送到水晶獨石巨碑。

  在那裡,費德曼·卡薩德上校的遺體躺放在白色大理石做的靈柩架上,武器放在他的腳下。山谷裡巨大的火堆照亮了空中,整個山谷上下,男男女女手執火把走著,其他人由天青色的空中降下,有些坐著如泡泡般不像實體的飛行器,也有的乘著能量翼,或是裹在綠色和金色的圓環中。

  後來,等又亮又冷的星星都在充滿光亮的山谷上空之後,莫妮塔道過永別,進入人面獅身像。群眾歌唱。在那邊的戰場上,小小的齧齒類動物在掉落的小旗、碎裂的外殼和甲冑、鋼刀和熔化的鋼鐵之間翻找。

  將近午夜時分,群眾停止了歌唱,喘著氣,向後退開。時塚都發出亮光。強烈的反熵力場將人群更往後推──退到山谷入口,越過戰場,回到在夜色中發著微光的城市之中。

  在山谷裡,巨大的時塚抖動著,由金色褪成銅色,開始了漫長的回歸旅程。

  ***

  布琅·拉蜜亞經過了發亮的方尖碑,逆著那道強勁的狂風掙扎前行。沙子劃破了她的皮膚,抓著她的兩眼。靜電在懸崖頂上劈啪作響,更增添了時塚四周陰慘的亮光。布琅張開兩手摀住臉部,蹣跚前進,由指縫間看出去找路。

  布琅看到一道比一般的光要深得多的金光,由破損的水晶獨石巨碑裡射了出來,照亮了在穀底扭曲的沙丘。有人在獨石巨碑裡。

  布琅原本決定直接到荊魔神廟去,盡她可能地解救賽倫諾斯,然後回去找索爾。不能分心到別處。可是她看到時塚中有個人類的側影。卡薩德仍然下落不明。索爾跟她說過了領事的任務。但說不定這個外交官在風暴中回來了。杜黑神父也不知怎麼了。

  布琅走近那道亮光,在獨石巨碑殘破的入口停了下來。

  裡面的空間大得令人吃驚,高約一百公尺,頂上是可算天窗的屋頂,由裡面看來,四壁都是透明的,被似乎是陽光的光線照成很濃的金色和琥珀色。而強光照著她面前中央一塊寬大地方的景象。

  費德曼·卡薩德躺在石材做的棺架上,穿著黑色的霸軍制服,一雙蒼白的大手交握在胸前。除了卡薩德的那支長槍之外,還有很多布琅不認得的武器放在他腳頭,上校死後的那張臉十分瘦削,但也和他生前差不多。他的表情很平靜,毫無疑問已經死了;死亡的寂靜浮懸在空中,就如繚繞的香煙一般。

  但從遠處看到的側影是在裡面的另外一個人,現在吸引了布琅的注意。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跪在棺架旁邊。她穿著黑色的連身衣,留著短髮,皮膚白淨,還有一對大眼睛,布琅回想起那個戰士的故事,那個在他們到山谷來的漫長旅程中所說的故事,記起了卡薩德那幽靈愛人的種種細節。

  “莫妮塔,”布琅輕輕地說。

  那個年輕女子單膝跪地,右手伸著按在那個上校屍身旁邊的石頭上,紫色的防護力場在棺架四周閃動著,還有些其他的能量──在天空有很強烈的振動──在莫妮塔周圍形成光圈,使得整個景象都包覆在朦朧的光影中。

  年輕女子抬起頭來,看向布琅,然後站起身來,點了點頭。

  布琅開始向前走去,心裡已經想到了十幾個問題,但是時塚裡的時潮太強,一波波的暈眩感和似曾相識的感覺逼得她後退。

  等布琅再抬起頭來時,棺架仍然在原地,卡薩德仍然躺在力場之下,但莫妮塔不見了。

  布琅很想跑回人面獅身像,找到索爾,把一切告訴他,在那裡等到風暴過去,清晨到來。可是在怒吼狂號風聲之外,布琅覺得她仍然能聽見由那棵刺樹傳來的尖叫聲,雖然在沙幕阻隔下看不見那棵樹。

  布琅將衣領豎起,走回到風暴中。沿著小路直朝荊魔神廟走去。

  ***

  飄浮在太空中的巨石有如一座卡通化的大山,滿是崢嶸的尖刺,如刀刃的山脊,荒謬的直立峭壁,狹窄的岩架,巨大的石台,還有積雪的山峰,寬窄只能容得下一人站立──而且還必須雙腳併攏才行。

  河流由空中蜿蜒而來,穿過距離那座山約半公里左右的多重防護力場,流經最寬石臺上一處長了草的窪地,然後像一道慢動作的瀑布直下一百多公尺到另一處石台,然後再很藝術化地分為幾道而形成六七條小瀑布,由山前流下。

  審判就在最高的石台舉行,十七個驅逐者──六男、六女,以及五個性別不明──坐在一個石圈裡,外面是更大一圈石牆圍著的草地,兩個圈圈都以領事為中心點。

  “你知道,”跨金牛宮的自由人邦公民發言人,自由人金伽說:“我們知道了你的背叛行為吧?”

  “是的,”領事說。他穿著他最好的深藍色西裝,褐紅色斗篷,戴著外交官的三角帽。

  “知道你謀殺了自由人安黛爾,自由人伊利安姆,柯德威爾·貝茲和米占斯佩許·托爾僑斯。”

  “我知道安黛爾的名字,”領事用柔和的聲音說:“但沒有人介紹那三位技師。”

  “可是你殺了他們?”

  “是的。”

  “沒有爭吵,也沒有警告?”

  “是的。”

  “謀殺他們以取得他們送到海柏利昂去的裝置。也就是我們告訴過你會中斷所謂的時潮,開啟時塚,而將禁錮中的荊魔神釋放出來的那種機器?”

  “是的,”領事的眼光似乎看向在自由人金伽肩膀上方,但非常非常遙遠的什麼東西。

  “我們解釋過,”金伽說:“這個裝置應該在我們成功地擊退霸聯船艦之後使用,到時候我們的入侵和佔領已迫在眉睫。到時候荊魔神可以加以……控制住。”

  “是的。”

  “可是你還是謀殺了我們的人,說謊欺騙我們,自己去開啟了那個裝置,在時間上提前了好幾年。”

  “是的。”米立歐·阿讓德茲和席奧·連恩就站在旁邊,離領事背後一步之遙,他們的面色凝重。

  自由人金伽扠起兩臂。她是一個很高的女人,典型的驅逐者外型──光頭、很瘦、穿著一襲很氣派的深藍色長袍,衣裳的質料似乎有吸光的作用,面相雖老卻沒有皺紋,一對眼睛是黑色的。

  “雖然這是你們標準時間四年前的事了,可是你以為我們會忘記了嗎?”金伽問道。

  “不會,”領事將視線拉下來,正視著她。臉上似乎帶著微笑,“很少有什麼人會忘記叛徒的,自由人金伽。”

  “可是你還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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