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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荊魔神那天夜裡並沒有來。第二天清早,陽光照上西南邊峭壁和水晶獨石巨碑的頂部時,也沒有出現。索爾在陽光慢慢照進山谷時醒來,發現杜黑睡在他身邊,瑪斯亭和布琅仍舊昏迷不醒。蕾秋在欠動著,發出新生嬰兒饑餓的哭聲,索爾由最後剩下的奶水裡取了一包喂她,拿出加熱帶來,等了一下,讓牛奶加熱到人的體溫。夜裡寒氣籠罩山谷,人面獅身像的階梯上都結了霜。

  蕾秋大口地吃著,發出輕哼和吮吸的聲音,索爾記得五十多年前莎瑞喂她的時候也是這種聲音。等她吃完之後,索爾拍她的背,讓她打了嗝,然後讓她靠在他肩膀上,輕輕地前後搖晃。

  還剩一天半。

  索爾非常疲倦,儘管在十年前做過一次波森延壽療程,他還是越來越老了。就在他和莎瑞在一般正常情形下應該可以擺脫做父母的責任時──他們的獨生女在念研究所,而且到這個邊疆星系來參與考古的發掘工作──蕾秋卻感染了梅林症,而他們又得負起做父母的責任來。索爾和莎瑞年紀大了,他們的責任更重──然後因為巴納德星的一場空難,只剩下索爾一個人──而現在他真是非常、非常的疲倦。但即使如此,不論有任何事,索爾卻很有趣地發現自己對照顧他的女兒從來沒有後悔過一天。

  還剩一天半。

  過了一下,杜黑神父醒了,這兩個男人用布琅帶回來的一些罐頭食物做了早飯。海特·瑪斯亭沒有醒來,但杜黑由最後兩塊醫療貼片中取了一片替他貼上,那位聖堂武士開始接受點滴注射。

  “你認為最後那塊醫療貼片應該給拉蜜亞小姐用嗎?”杜黑問道。

  索爾歎了口氣,又檢查了一下她的監控儀器,“我想不用吧,保羅。根據這裡的指數,血糖很高……以營養程度看來,就好像她剛吃過一頓好的。”

  “可是怎麼會呢?”

  索爾搖了搖頭,“也許那該死的東西是什麼維生系統吧,”他指了指由原先神經分流器所在地方連接出來的那條纜線。

  “那我們今天做什麼呢?”

  索爾看了看天上,那已經淡化成他們在海柏利昂早已習慣了的綠色和天青色大穹頂。“我們等著。”他說。

  ***

  海特·瑪斯亭在那天最熱的時候醒來,剛好是日正當中之前。那個聖堂武士坐直了身子,說道:“那棵樹!”

  杜黑由他在踱著方步的地方匆忙地跑上階梯來。索爾把躺在牆邊陰影的蕾秋抱起,到了瑪斯亭身旁。那個聖堂武士的兩眼瞪著峭壁上方高處,索爾也朝那裡望去,卻只看到顏色越來越淡的天空。

  “那棵樹!”聖堂武士又叫了一聲,舉起一隻飽經風霜的手。

  杜黑抱住那個男人,“他在幻視。他以為他看到了‘世界之樹號’,他的樹船。”

  海特·瑪斯亭在他們的手下掙扎著,“不是,不是‘世界之樹’,”他張開乾裂的嘴唇喘息道:“是那棵樹,那棵末日之樹,那棵痛苦之樹!”

  兩個男人又抬頭看去,但天上晴朗,只有幾絲雲彩由西南方吹進來。就在這時候,一陣時潮席捲而來,索爾和那位教士在突然的暈眩之下低垂著頭,然後那就過去了。

  海特·瑪斯亭想要站起來,那個聖堂武士的兩眼仍然盯著遠處的什麼東西。他的皮膚熱得燙痛了索爾的雙手。

  “把最後那塊醫療貼片拿來,”索爾斷然地說:“注射超級止痛劑和退燒藥,”杜黑趕忙安排。

  “痛苦之樹!”海特·瑪斯亭勉強說道:“我本來應該做它的真言者!耳格本來應該讓它穿越時空!大主教和樹之真言者選擇了我!我不能違背他們的重托。”他在索爾緊抱之下用力掙扎了一下,然後頹然倒臥在石階上。“我是那個真正中選的人,”他輕聲地說,精力就像空氣由破裂氣球中逸出似地離開了他。“我必須在這贖罪的時候引導那棵痛苦之樹。”他閉上了兩眼。

  杜黑貼上最後那塊醫療貼片,確定監控儀上會顯示那位元聖堂武士的新陳代謝和生化指數的變化,再啟動了退燒和止痛的藥劑,索爾俯身在這穿著袍子的人上方。

  “這不是聖堂武士的用詞或想法。”杜黑說:“他用的是荊魔神教的語言。”教士正視著索爾的兩眼,“這倒解釋了某些謎團……尤其是布琅的說法。不知什麼原因,這個聖堂武士一直和最終和解教會……也就是荊魔神教會勾結在一起。”

  索爾點了點頭,將自己的通訊記錄器戴在瑪斯亭的手腕上,調整監控儀。

  “那棵痛苦之樹想必就是荊魔神傳說中的刺樹。”杜黑喃喃地說著,抬眼去看瑪斯亭先前瞪視著的那片天空。“可是,他和耳格獲選要導引那棵樹穿越時空是什麼意思?他真以為他能像聖堂,武士駕樹船一樣地駕馭那棵荊魔神的樹嗎?為什麼呢?”

  “你得到他下輩子再問他了,”索爾疲憊地說:“他已經死了。”

  杜黑檢查過監控儀,再加上雷納·霍依特的通訊記錄器來重複檢查,他們試了醫療貼片上的電擊,心肺復蘇術,人工呼吸。所有的感測器都沒有任何變化。海特·瑪斯亭,聖堂武士,樹之真言者和荊魔神廟朝聖者,真的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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