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科幻小說 > 海柏利昂2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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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16 就在天亮之前,布琅·拉蜜亞睡得很熟。她的夢境裡充滿了由別處來的影像和聲響──聽不真切,也不甚瞭解的和梅娜·葛萊史東的對話,一間似乎飄浮在半空中的房間,一群男女在一條走廊裡走動;兩邊的牆壁都像調節得不清楚的超光速通訊接收器般發出低語──而在這些狂亂的夢和零碎的影像之間,是那種令人發狂的感覺,像是強尼──她的強尼──就在身邊,如此接近。拉蜜亞在夢中哭喊出聲,但是那些哭喊卻被人面獅身像裡冰涼的石壁所發出的各種回聲和沙塵移動的聲音所掩沒。 拉蜜亞突然驚醒,就如同一件實體工具啟動了似地完全意識清楚。索爾·溫朝博理應守哨,現在卻在這群人棲身的房間門口睡著了。他那女嬰蕾秋則睡在他身邊地上的兩條毛毯中間。屁股蹶著,小臉貼在毯子上,嘴唇上沾著一個小小的涎泡。 拉蜜亞四下環顧,在一盞小瓦數光球的微光中,以及由四公尺長走廊所反射進來微弱日光的黯淡照明下,只看到另外一個同行的朝聖者,一個睡在石板地上的黑色身影,馬汀·賽倫諾斯躺在那裡打著鼾。拉蜜亞感到一陣恐懼,彷佛她在睡覺時遭到了拋棄,賽倫諾斯、索爾、那個嬰兒……她這才發現只有領事不見了。這個由七個大人和一個嬰兒所組成的朝聖團一直在減損:海特·瑪斯亭,在穿過草海的風船車上失蹤:雷納·霍依特在前一夜被殺;卡薩德也在那一夜後來失去蹤影……領事……領事在哪裡? 布琅·拉蜜亞又四下看了看,確定了這個黑暗的房間裡只有背包,卷起來的毯子,睡著的詩人、學者和嬰兒,然後她站了起來,在那一大堆毯子中找出她父親那把自動手槍,由她的背包裡摸出電擊棒,然後從溫朝博和嬰兒身邊溜進了外面的走廊。 時間已是早晨,外面亮得使拉蜜亞用手擋住了眼睛,這才由人面獅身像的石階走到通往山谷的那條硬實的小徑上。風暴已經過去了。海柏利昂的天空是如水晶般清澈而濃厚的深天青色,交織著綠色、剛升到東邊的峭壁之上的海柏利昂之星──一個白亮的點狀光源。岩石的陰影和谷底那些時塚的剪影交混在一起,玉塚閃亮。拉蜜亞看到因風暴而形成新的沙流和沙丘,白色和紅色的沙積成多采多姿的曲線,也積在石頭四周。前夜他們紮營的地方已了無痕跡。領事坐在山腳下十公尺外的一塊岩石上。他正望著山谷裡,繚繞的白煙由他的煙斗裡升起。拉蜜亞將手槍和電擊棒一起收進口袋裡,下山朝他走去。 “沒有卡薩德上校的蹤影,”領事在她走近時說道。他沒有回頭。 拉蜜亞望向山谷裡水晶獨石巨碑矗立的地方。原先光滑的表面如今千瘡百孔,上面似乎有二十公尺到三十公尺的部分不見了,堆積在底部的碎片殘骸仍然冒著煙。在人面獅身像和獨石巨碑間半公里左右的地上都是焦痕和坑洞。“看起來他是大戰了一場才走的。”她說。 領事哼了一聲,煙斗裡冒出來的煙讓拉蜜亞覺得饑餓。“我一直找到山谷裡兩公里外的荊魔神廟,”領事說:“駁火戰鬥的地方似乎只在獨石巨碑。那裡還是找不到地面層的入口,可是現在洞也多得能夠讓你看清深層雷達所顯示的那種內在結構。” “可是沒有卡薩德的蹤影?” “一點也沒有。” “血跡呢?或是燒焦的骨頭?還是留了字條說等他把衣服送洗之後就回來?” “什麼也沒有。” 布琅·拉蜜亞歎了口氣,坐在領事所坐的岩石旁邊一塊礫石上。陽光溫暖地照著她的皮膚。她瞇起眼睛來望向山谷的開口。“哎,媽的,”她說:“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領事拿下煙斗來,皺起眉頭看著,搖了搖頭。“我今天早上又試了一次通訊記錄器的連線,可是太空船仍然沒有回應。”他把煙灰倒出來。“也試了急難頻道,可是顯然我們沒法接通。要不是太空船收不到訊號,就是太空船受命不准回應。” “你真的會離開這裡嗎?” 領事聳了下肩膀,他已經把前所穿的外交官禮服換下,換成一件粗羊毛套頭衫,配上灰色斜紋長褲和高筒靴。“把太空船召到這裡來,可以給我們──給你──離開的機會,我希望其他人也會考慮離開這裡。畢竟,瑪斯亭失蹤了,霍依特和卡薩德都走了……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們可以試著弄頓早飯。” 拉蜜亞轉身看見索爾由小路走來,蕾秋在學者胸前的嬰兒背袋裡,陽光在那個老人光禿的頭上閃亮。“這個主意不壞,”她說:“我們還有足夠的口糧嗎?” “夠吃一頓早飯了,”溫朝博說:“上校額外帶來的口糧袋還可以讓我們再吃幾頓冷的食物包,然後我們就得吃google蟲和我們彼此了。” 領事勉強笑了笑,把煙斗收進套頭衫的口袋裡,“我建議在那之前我們先走回時光堡去,我們已經吃光了由貝納瑞斯帶來的冷凍乾糧,可是堡裡還有庫房。” “我很樂於──”拉蜜亞開口說道,可是卻被由人面獅身像裡傳來的叫聲打斷。 她是第一個沖到人面獅身像的人,還沒進門之前就已經把自動手槍拿在手裡。走道很暗,他們睡覺的房間更黑,她花了一秒鐘才發現裡面沒有人。布琅,拉蜜亞半蹲下來,將槍轉向黑暗而彎曲的走道,這時賽倫諾斯的叫聲又從看不到的地方傳來。“嗨!到這裡來!” 她回過頭去,看到領事由入口進來。 “在那裡等著!”拉蜜亞叱喝道,然後很快地沿著走道走去,始終貼靠在牆邊,手裡的槍向前伸著,能量充滿,保險打開。她在放置霍依特屍體的小房間門口停了下來,身子半蹲,舉著槍轉身走了進去。 蹲在屍體旁邊的馬汀·賽倫諾斯抬起頭來。他們用來蓋住那位教士遺體的塑性纖維布駿成一團,被賽倫諾斯抓在手裡,他瞪了拉蜜亞一眼,毫無興趣地看了看那把槍,然後把眼光回到那具屍體上。“你相信有這種事嗎?”他輕輕地說。 拉蜜亞放下槍,走近前來。領事在他們身後張望。布琅聽見索爾·溫朝博在走道裡,那個嬰兒在哭著。 “我的天啊,”布琅·拉蜜亞說著,在雷納·霍依特神父的遺體旁邊蹲了下來。那位年輕教士愁容滿布的面孔變成了一張六十幾歲老人的臉:高高的額頭,貴族般長長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嘴角愉悅地上翹,高聾的顴骨,一頭灰發下露出尖尖的耳朵,一對大眼睛的眼瞼蒼白而薄如羊皮紙。 領事蹲在他們旁邊,“我看過全像影片,這是保羅·杜黑神父。” “看,”馬汀·賽諾倫斯說。他把布往下拉,停了下來,然後將屍體側翻過去。這個人的胸口有兩個小的十字形閃著粉紅微光,就和先前霍依特的情形一樣,可是背上卻什麼也沒有。 索爾站在門口,溫柔地搖動著蕾秋,低聲安慰著,讓她別哭。等到孩子哭聲停止後,他說:“我以為畢庫拉族要花三天才……復活。” 馬汀·賽倫諾斯歎了口氣,“畢庫拉族用十字形由死亡中復活已經有兩百多年了。也許第一次會容易一點。” “他是不是……”拉蜜亞開口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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