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柏利昂2(26)_丹·西蒙斯

二六

　　“你要幹嘛？”納西塔說：“你看得到我們很忙。”

　　裡·杭特點了點頭，四下看了一眼。“我帶了些東西來給你，上將，有什麼隱秘一點的地方嗎？”納西塔上將哼了一聲，把手掌壓在一個感應開關上，在我身後的空氣變得濃厚起來，變成一道半實體的霧，將那塊地方隔了開來。作戰指揮中心的嘈雜聲音消失了。我們三個人置身在一個寂靜的小隔間裡。

　　“趕快，”納西塔上將說。

　　杭特打開了手提箱，拿出一個背後印有政府大廈標誌的小信封。“這是由總裁來的私人信件，”杭特說：“等你有空時看看，上將。”

　　納西塔哼了一聲，把信封放在一邊。

　　杭特把一個大點的信封放在辦公桌上。“這是一份參議院就目前這個……呃……軍事行動所做提案的副本。你也知道，參議院的想法是希望這次行動迅速，以達到有限的目標，儘量減少傷亡。接著是提出協助和保護我們新的……殖民資產。”

　　納西塔緊皺的眉頭抽動了一下。他一動也不動，既沒碰，也沒看那封內有參議院決議的信函。“沒有別的事了？”

　　杭特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沒別的事了，除非你要透過我回信給總裁，上將。”

　　納西塔瞪了一眼，他那對小小的黑眼中並不含敵意，只有不耐煩，我想這種表情大概要等死亡來臨時才會消失吧。“我有和總裁連絡的私人超光速通訊，”那位元上將說：“非常謝謝你，杭特先生。目前沒有回答，現在，勞駕你回到船中間的傳送門接點去，讓我能繼續忙這次軍事行動。”

　　霧牆在我們四周散落，噪音就像是漫過融化了的水壩一樣地沖了進來。

　　“還有一件事。”裡·杭特說，他那柔和的聲音幾乎被作戰指揮中心裡的嘈雜蓋沒。

　　納西塔上將把椅子轉過來，等著下文。

　　“我們想轉到那個星球上，”杭特說：“到海柏利昂去。”

　　上將的眉頭似乎皺得更緊了。“葛萊史東總裁的人沒有說要安排接駁船的事。”

　　杭特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連恩總督知道我們可能會去。”

　　納西塔看了其中一面光幕一眼，打響手指，大聲地向一個趕過來的陸戰隊少校說了幾句。“你們得趕快。”上將對杭特說：“有一位傳令正準備由二十號艙口啟程。英福納斯少校會送你們過去，回來的時候會到最初的時空躍進船上。‘赫布裡底號’再過二十三分鐘就要離開這個位置了。”

　　杭特點了點頭，轉身跟著那位少校，我也緊跟上去。上將的聲音又讓我們停了下來。

　　“杭特先生，”他叫道，“請告訴葛萊史東總裁，從現在開始，這艘旗艦會忙得沒時間再接受任何政治性的訪問。”納西塔轉過身去對著那些閃亮的光幕和一排在等著的屬下。

　　我跟著杭特和那位少校回到迷陣中。

　　＊＊＊

　　“應該有窗子的。”

　　“什麼？”我在想著別的事，沒有注意。

　　裡·杭特把頭轉向我。“我從來沒搭過沒有窗子或顯示幕的接駁船。真奇怪。”

　　我點了點頭，四下看看，這才注意到狹窄擁擠的內艙。的確那裡只有空白的艙壁，還有成堆的補給品，還有一名年輕的中尉和我們一起坐在接駁船的乘客區，看起來和那艘指揮艦的幽閉氣氛還相當一致。

　　我轉開目光，回到自從離開納西塔之後一直在想著的事。在跟著那兩個人往第二十號艙口走去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我沒有少掉原先我以為會消失的東西。我對這次旅程所懷有的不安，是因為想到離開了資料圈；我當時就好像一條在考慮離開大海的魚。我的部分意識潛藏在海洋的某處，連接兩百個世界和智核的資料和訊息之海，一切都以那一度稱之為資訊平面，現在只稱為資料圈的隱形媒介連接。

　　在我們離開納西塔時，我突然發現自己仍能聽見那個特殊海洋的波動──雖然遙遠，卻始終存在，有如離岸半哩外的浪濤聲──而在趕到接駁船，登船就座和啟程，以及那十分鐘由月球這邊躍進海柏利昂大氣層的整個過程中，我一直在想要弄清楚這點。

　　霸軍一向引以為傲的是使用他們自己的人工智慧，和自己的資料圈以及計算資料。表面的原因似乎是在於要在萬星網各世界之間的巨大空間，以及萬星網資訊球之外的星球之間運作的需要，但大部分真正的原因，卻是霸軍對智核幾個世紀以來所表現出想要獨立的強烈需求。然而置身在一艘霸軍的太空船裡，在霸軍的艦隊之中，又是在一個非屬於萬星網，又非保護區的星系內，我卻仍然能接收到和在萬星網內任何地方都能接收到同樣的資料與能量構成令人安心的背景聲音。真有意思。

　　我想到傳送門帶進海柏利昂星系來的各種連接：不只是空間跳躍船和像晶亮新月般浮現在海柏利昂L 3點的傳送門基點，還有數以哩計的超寬頻光纖纜線蜿蜒經過恒久的空間跳躍船傳送門港站，微波的重複裝置機械化地來回於幾吋之間，幾近即時地重複訊息。指揮船順應人工智慧的要求──而且接受──新的連接到在火星上的奧林帕斯最高指揮部和其他地方。資料圈就在其中某個地方偷偷溜了進來，而霸軍的機器和操作的人以及盟友全都毫無所悉。智核的人工智慧對海柏利昂星系內所發生的一切瞭若指掌。就算我的肉體現在死亡，我也仍然會有那同樣的逃生路線，順著波動的連接，如經過秘密通道般，在萬星網之外，也在人類所知的所有資訊平臺之外，經由資訊連接管道到智核本身去。並不是真正到智核，我想道，因為智核圍繞、包覆了其他一切，就像大海中容留了不同的洋流，和自以為是另外一些海洋的巨大灣流。

　　“我只希望這裡有窗子。”裡·杭特低聲說道。

　　“對，”我說：“我也一樣。”

　　當我們進入了海柏利昂大氣層的表層，接駁船跳動又振動。海柏利昂，我想道，荊魔神。我的厚襯衫和背心似乎又濕又黏，外面傳來微弱的沙沙聲響顯示我們正在飛行，以大於音速好幾倍的速度橫過琉璃色的天空。

　　那位年輕的中尉由走道那邊欠身過來，“第一次來嗎，兩位？”

　　杭特點了點頭。

　　中尉正在嚼著口香糖，表示他有多輕鬆自在。“你們兩位是‘赫布裡底號’上的民間技術人員嗎？”

　　“是的，我們剛從那裡來。”杭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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