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科幻小說 > 海柏利昂2 | 上頁 下頁


  每一座時塚都各讓人感受到恐怖、希望和可怕期盼的時刻,最後卻都只得到一個鐘頭左右的失望,因為那裡只有骯髒而空蕩蕩的房間,像幾世紀以來的遊客和荊魔神朝聖者所看到的一樣。

  這一天最後在失望和疲憊中結束,東邊穀壁的影子像一場不成功的戲演完後落下的大幕般,遮沒了那些時塚和山谷。白天的暑熱消失,沙漠的嚴寒很快地被一陣風吹回來,還帶著雪以及西南方二十公里外馬轡山脈高處的氣味。卡薩德建議他們紮營。領事帶路到傳統的營區,也就是荊魔神的朝聖者在見到他們所尋找的怪物前過最後一夜的地方。那塊平坦的地方靠近人面獅身像,還看得到一些研究團隊或朝聖者留下來的痕跡。索爾·溫朝博很高興,他認為他女兒就曾在這裡紮營。其他的人也都不反對。

  現在,在全然的黑暗中,只剩下最後一塊木頭在燒著時,我感覺到那六個人擠得更近了……不止是為了取暖,而是更親近彼此……他們乘“貝納瑞斯號”飄浮遊艇沿河而上,以及來到時光堡的共用經驗,像一條雖然脆弱卻很實在的繩子,將他們拉在一起。除此之外,我也感受到一種比情感上的結合更為明顯的團結力;雖然花了點時間,但我很快地就明白了這群人是用共用資料和知覺網的微資料圈相連。在一個地區性原始資料一傳送到有戰鬥跡象時就粉碎殆盡的世界上,這一組人卻將通訊記錄器和生理監控器相互連接來分享資訊,也盡可能地彼此照應。

  雖然進入的阻礙明顯而堅實,我卻毫無困難地溜了進去,在那些障礙底下,取得了雖然有限卻為數不少的線索──脈搏,表皮溫度,皮層的活動力,攝取需求,資料檢索──這些都讓我多少能深入瞭解每個朝聖者的思想、感覺和行為。卡薩德、霍依特和拉蜜亞都植入了晶片,他們的思緒最容易感受。在這一刻,布琅·拉蜜亞正在想著到底來找荊魔神是不是一個錯誤,她有些不安,某種感覺隱隱浮現,卻又還不到清楚明白的地步。她覺得她忽略了某些極其重要的線索,能夠解決……什麼呢?

  布琅·拉蜜亞一向討厭神秘而不可解的謎,這正是她拋開了原先舒適悠閒的生活,成為一個私家調查員的原因之一。可是有什麼難解的謎呢?她已經解決了她那位模控人委託人……和愛人……遭謀殺的案子,也來到了海柏利昂,以完成他的遺願。可是她還是覺得這種隱隱約約的疑問和荊魔神沒有什麼關係,是什麼呢?

  拉蜜亞搖了搖頭,挑了下快熄的火堆。她的身體強壯,從小就訓練得能擋住盧瑟斯星一點三倍的重力,還訓練得有更大的力量,可是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她非常、非常的疲倦。她模糊地感覺到有人在說話。

  ***

  “……只想洗個澡,吃點東西,”馬汀·賽倫諾斯說:“也許可以用你的通訊器和超光速通訊連接弄清楚是誰打贏了。”

  領事搖了搖頭,“不行,那船是緊急狀況時使用的。”

  賽倫諾斯朝黑夜,人面獅身像,以及越刮越強的風比了個手勢,“你覺得這還不是緊急狀況嗎?”

  布琅·拉蜜亞明白了他們在談把領事的太空船由濟慈市叫到這裡來的事。她問:“你確定你所謂的緊急情況不是沒了酒嗎?”

  賽倫諾斯瞪著她。“喝點酒會死人嗎?”

  “不是,”領事說。他揉了下眼睛,拉蜜亞記起了他也是個好酒之徒。不過他說的是不會把他的太空船召來的事。“我們要等到非用不可的時候。”

  “那超光速通訊器呢?”卡薩德說。

  領事點了點頭,把他那具古董通訊記錄器從背包裡取了出來。那件東西原先是他祖母西麗的,而她又是由她的祖父母傳下來的。領事摸了下那具傳輸器,“我能用這傳送,可是不能用來接收。”

  索爾·溫朝博把他熟睡的嬰兒放在最近一個帳篷的門口,轉身向著火堆。“而你最後一次發送消息是在我們到達時光堡的時候?”

  “是的。”

  馬汀·賽倫諾斯用挖苦的口氣說道:“而我們應該相信……一個承認是叛徒的人所說的話?”

  “是的。”領事的語氣充滿全然的疲憊。

  卡薩德瘦削的面孔飄浮在黑暗中,他的身體、兩腿和兩臂都只是在已經全黑的背景前的黑影。“不過要是我們有需要的話,還是可以用這個把船召來吧?”

  “是的。”

  霍依特神父把他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緊些,免得在越來越大的風裡飄動。沙子在羊毛料和帳篷上刮出聲音。“難道你不怕霸軍的港口官員把那艘船移走或是動手腳嗎?”他向領事問道。

  “不會,”領事的頭只微微地動了一下,好像他累得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我們的通行證是由葛萊史東本人簽發的,而且,那位總督是我的朋友……以前是朋友。”

  其他的人在他們降落後不久,就見到了這位最近才升任的霸聯總督:在布琅·拉蜜亞看來,席奧·連恩似乎是個小材大用的人。

  “起風了,”索爾·溫朝博說,他轉過身去替嬰兒擋住飛沙。這位學者瞪著暴風說:“不知道海特·瑪斯亭是不是在那邊?”

  “我們所有的地方全搜過了。”霍依特神父說。他的聲音含糊,因為他把頭低俯在他的斗篷裡。

  馬汀·賽倫諾斯笑了起來,“對不起啊,神父。”他說:“可是你真是滿口胡言。”那個詩人站了起來,走到火光邊上,風吹動他大衣上的毛皮,也把他的話語吹進黑夜裡。“這裡的懸崖峭壁上有上千個藏身的地方。水晶獨石巨碑讓我們找不到入口……可是對聖堂武士會嗎?再說,你也看到了通往玉塚最深房間裡迷宮去的樓梯。”

  霍依特抬起頭來,在狂風沙中瞇起兩眼。“你認為他會在那裡?在那個迷宮裡嗎?”

  賽倫諾斯笑著高舉起兩手。寬大的絲綢罩衫被風吹得鼓動起來。“我他媽的怎麼曉得,神父?我只知道海特·瑪斯亭現在很可能就在那邊,看著我們,等著回來取他的行李。”詩人指著他們那一小堆東西中間的那件魔比斯方塊,“他也可能已經死了,或者是更壞的情況。”

  “更壞的情況?”霍依特說。神父的臉上在過去幾個鐘頭老了很多。他的雙眼像兩面充滿痛苦而深陷的鏡子,笑容像是齜牙咧嘴。

  馬汀·賽倫諾斯走回到那快熄的火堆前。“更壞的情況。”他說:“他可能正在荊魔神的鐵樹上痛苦扭動。也就是不久之後我們也會碰上的情況──”

  布琅·拉蜜亞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抓住那個詩人襯衫前胸。她把他舉得離了地,搖晃著他,再把他放低到他的臉和她齊平。“再說一次,”她柔聲地說道:“我就會讓你痛不欲生。我不會殺了你,可是你會希望我還是殺了你的好。”

  詩人露出他如森林之神的笑容。拉蜜亞把他丟了下來,背過身去。卡薩德說:“我們都累了。大家睡吧,我來站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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