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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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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無時刻 1 時間領主們造了一座監獄。那地方所在的時間與空間,對於任何一個從未離開過太陽系,或是只能老老實實地一秒一秒地進入未來的生物來說,都是極為不可思議的。那監獄專為“金”所建。它極為牢固,是一組佈置舒適的小房間(因為時間領主們並非怪物,在一些合適的場合,他們可以表現得十分仁慈),游離於宇宙的時間相位之外。 那地方只有那些房間,因為微秒與微秒之間的深淵無法跨越。由此,那些房間也就自成一個小小的宇宙,它從其他生物那兒借得光明、熱量與重力,永遠只倏忽於瞬息之間。 而“金”徘徊在它們的房間裡,不死不滅,耐心地,始終等待著。 它等待的是一個提問。它可以等到時間終結。(但即使到了那個時刻,到了時間終結,“金”也不會察覺,因為它被禁閉在這游離於時間之外的微小時刻裡。) 時間領主們在無法接近的黑洞中心建造了巨大的引擎,用以維持這個監獄,除他們之外,沒有人能接觸到這些引擎。這套複合引擎是一個保險裝置,一切都不會出現問題。 只要時間領主們存在,“金”就得留在它們的牢籠中,而餘下的宇宙則會安全無恙。事情就是這樣,事情也總是這樣。 無論哪兒出現了問題,時間領主們都會知道。甚至出現了不可想像的情況:某個引擎發生故障,遠在“金”的監牢返回我們的時間與我們的宇宙之前,加利弗雷星[1]上的警報器就會響起。 他們計畫好了一切,卻唯獨沒有考慮到這樣一種可能性:未來的某一日,時間領主不再存在,加利弗雷星也是一樣。宇宙中不再有時間領主,只剩下最後一位。 於是當那監牢震動、碎裂時,就好像發生了一場地震,將“金”拋在地上。它從牢房中抬頭,望見那毫無過濾與解析的星雲與恒星的光輝,它明白自己是回到了宇宙之中。它知道,問題再次被提出就只是遲早的事了。 然後,既然“金”已經安全了,它便開始觀察這個置身其中的宇宙。它所想的不是報復,這不是它的天性。它想要的始終如一。除此之外…… 在這宇宙中依然還存在著一位時間領主。 而這是“金”必須處理的事。 2 這是一個星期三,十一歲的波莉•白朗寧將腦袋伸進父親的辦公室裡。“爸爸,門口有個戴著兔子面具的人,說他想買這棟屋子 “別傻了,波莉。”白朗寧先生正坐在房間的角落裡,他喜歡將這間屋子稱為“辦公室”,而房產仲介則樂觀地將它列為整棟樓的第三間臥室,儘管它實際上幾乎只能擺下一個檔櫃和一張折疊桌,桌上擱著一台阿姆斯塔得電腦。白朗寧先生正小心翼翼地將一遝收據上的數字輸入電腦,面容有些抽搐。每過半小時,他都得存一下檔,而電腦則吱吱嘎嘎地響上幾分鐘,才能將所有資料存入一張軟盤機磁片裡。 “我沒犯傻。他說他會出七十五萬英鎊來買房子。” “那你就真的傻了。這房子的標價只有十五萬英鎊。”而且要在如今的市場上賣出這個價還得靠運氣,他心裡這樣想,卻沒有說出口。這是1984年的夏天,白朗寧先生對是否能賣出克拉沃桑街盡頭這棟小房子滿心憂愁。 波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想你該去和他談談。” 白朗寧先生聳了聳肩。他需要把手頭的作業存檔。電腦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音,他走下樓梯。本打算上樓去自己臥室寫日記的波莉則打算坐在樓梯上,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站在前院裡的是一位戴著兔子面具的高個子男人。那面具並不逼真,它覆蓋著那人的整張面孔,長長的耳朵在他頭頂豎起。他手裡提著一個掠色大皮包,這讓白朗寧回想起童年時醫生的手袋。 “喂。”白朗寧先生開口道。但那戴著兔子面具的男人將戴著手套的手指放在面具的嘴唇上,白朗寧先生便沉默了。 “來問我現在是什麼時間。”兔子面具一動不動的嘴巴後面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 白朗寧先生說:“我知道你對這棟房子有興趣。”儘管前門上貼著的“出售”標誌已被雨水沖刷得斑斑駁駁。 “或許如此。你可以叫我兔子先生。來問我現在是什麼時間。” 白朗寧先生知道自己該叫員警,他該做點什麼來讓這人走開。不管怎麼說吧,什麼樣的瘋子才會戴個兔子面具? “你為什麼要戴兔子面具?” “這不是正確的問題。不過我戴著兔子面具,是因為我代表某位極為知名且重要的人士,他/她非常看重個人隱私。來問我現在是什麼時間。” 白朗寧先生歎了口氣。“現在是什麼時間,兔子先生?”他問道。 戴著兔子面具的男人站直身子,他的肢體語言體現出了歡樂與愉悅。“現在是你即將成為克拉沃桑街上的有錢人的時刻。”他說,“我要買你的房子,現金支付,十倍於它的價值,因為現在它對我來說正合適。”他打開了那只棕色皮袋,拿出一遝遝現金,每一遝都是五百英鎊——“數一數,來,數一數”——還有兩隻超市塑膠袋,他將這些鬆脆的五十英鎊面值的紙市放進這兩隻塑膠袋裡。 白朗寧先生仔細檢查了鈔票。它們看起來是真鈔。 “我……”他有些猶豫。他需要做什麼?“我需要幾天時間,把它們存到銀行裡去,來保證這些錢是真鈔。還有,顯然我們得簽個合同。” “合同已經準備好了,”戴著兔子面具的男人說道,“在這兒簽字。要是銀行對這些錢有什麼疑問,你可以留下它們和你的房子。週六我會來交接空房。在此之前你可以將東西搬出去,行嗎?” “我不知道,”白朗寧先生說道,接著他又說,“我想可以的。我的意思是,當然。” “那我週六再來。”戴著兔子面具的男人說道。 “這種做生意的方式實在有些不同尋常。”白朗寧先生說道。他正站在自己的家門口,手中提著兩個購物袋,裡面裝有七十五萬英鎊。 “是的,”戴著兔子面具的男人說道,“沒錯。那麼,我們週六見。” 他走開了。看著他離去,白朗寧先生感到一陣輕鬆。他的心裡一直轉著某個荒謬的設想——要是他揭開那張兔子面具,底下將什麼都不存在。 波莉則走上樓去,將自己所見所聽的一切全都告訴日記。 星期四,一名身穿花呢外套、戴著領結的高個年輕男子站在門前。沒有人在家,沒有人應門,那男子繞著屋子走了一圏,離開了。 星期六,白朗寧先生站在空蕩蕩的廚房裡。他成功地將那些錢存進銀行,清償了所有債務。他們已經用貨車把想帶走的傢俱載到白朗寧的叔父家中,叔父家的大車庫正閒置著。 “要是這一切都只是玩笑怎麼辦?”白朗寧太太問。 “我不知道給別人七十五萬英鎊有什麼好玩的。”白朗寧先生說道,“銀行說錢是真的,也沒有失竊的報導。只是個古怪的有錢人想用遠遠超出它價值的錢來買我們的房子罷了。” 他們已經在當地的旅館訂下了兩個房間,儘管訂房間比白朗寧先生預想的要更困難許多。此外,他還得說服當護士的白朗寧太太,他們現在已經能擔負得起在旅館開房間的花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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