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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又是沉默。兩名小女孩與一名小男孩跑過屋頂,又笑又叫:“再下去!”玩著在城市中以街道、運河、臺階與橋樑組成的無盡追逐遊戲。

  “也許一開始就打錯算盤。”塞波說。黑曜丟去詢問眼神,他答:“夫爾納登。”

  赤楊知道這是太古語,卻不明白意思。

  赤楊看著表情嚴肅的黑曜,他只說:“好吧,希望一切終能真相大白,而且要儘快。”

  “在存有真實的山丘上。”塞波說。

  “很高興你也會在那裡。對了,赤楊每夜都受召喚到邊界,因此想尋求解脫,我告訴赤楊,你或許知道該如何幫忙。”

  “你願意接受帕恩巫術碰觸嗎?”塞波問赤楊,略帶嘲諷,眼神明亮,如黑玉銳利。

  赤楊口乾舌燥:“師傅,我家鄉俗語說,溺水的人不問繩價,如果你能讓我遠離那裡,即便只有一晚,我都衷心感謝,雖然這跟如此恩賜相較,微不足道。”

  黑曜帶著淺淡、有趣、毫無責難意味的微笑望向赤楊。

  塞波毫無笑意:“在我這行,鮮少獲致感謝,我會為此盡力付出。赤楊大爺,我想我能幫助你,但我必須說,繩子所費不貲。”

  赤楊低下頭。

  “你是在夢中,而非憑自己的意志去到邊界,是嗎?”

  “我如此相信。”

  “說得好。”塞波敏銳的眼光贊許赤楊,“誰能明瞭自己的意念?如果你是在夢中去到那裡,我可以讓你遠離夢境……暫時。但如方才所說,你必須付出相當代價。”

  赤楊投以詢問眼光。

  “你的力量。”

  赤楊一開始還不瞭解,接著問:“你是指我的天賦?我的技藝?”

  塞波點點頭。

  “我只是個修補師。”半晌後,赤楊說,“這不算放棄偉大力量。”

  黑曜彷佛想抗議,但一看赤楊,便未開口。

  “那是你的生計。”塞波道。

  “曾經是我的生命,但已消失。”

  “也許在必須發生的事發生後,天賦會重回你身上,我無法承諾,但會儘量歸還自你身上取走的部分。如今我們在黑夜中行走,進入陌生領域,白晝來臨時,我們可能知道身在何處,也可能不知道。如果我以這代價讓你脫離夢境,你會感謝我嗎?”

  “我會。”赤楊說,“我的天賦能帶來的小利,與無知造成的傷害相比,算得了什麼?如果你能讓我免受時時感受的恐懼、害怕會造成的恐懼,我這一輩子都感謝你。”

  塞波深吸一口氣:“我一直聽說,道恩豎琴從不走調。”他看向黑曜,問:“柔克不反對嗎?”語氣再次回到先前溫和的嘲諷。

  黑曜搖搖頭,神情十分嚴肅。

  “我們該去奧倫洞穴。若你願意,今晚就去。”

  “為什麼是那裡?”黑曜問。

  “因為能幫助赤楊的不是我,而是大地。奧倫是聖地,充滿力量,雖然黑弗諾人民已忘卻這點,只懂得玷污那裡。”

  隨塞波下樓前,黑曜找到機會與赤楊私下交談。“赤楊,你不必進行這事,我原以為能信任塞波,但現在可不確定了。”

  “我信任他。”赤楊說,理解黑曜的疑慮。他說會不計代價甩脫可能鑄成大錯、無可彌補的恐懼,字字認真。每次被吸入夢中,去到石牆前,他便感覺某種東西正試圖透過自己進入世界,只要聽從亡者呼喚,它就會進入,而隨著一次次聽到亡者,他愈漸虛弱,愈難抵抗呼喚。

  炎熱午後,三人穿過城市,走了好一段路,出到城市南邊鄉間,粗獷崎嶇的山陵朝港口延伸,到達富庶島嶼的貧瘠地帶:山脊間沼澤密佈,多岩山背上僅有零星耕地,此處城牆十分古老,以運自山上未經雕琢的岩石堆砌,之外再無住宅,僅有幾座農莊。

  三人沿崎嶇道路前行,蜿蜒爬上第一道山脊,沿著山巔朝東走向更高山巒。在山頂,他們看到城市在北,浸淫金色迷霧中,左方道路散成交錯縱橫的步道。直向前行,突然碰上地面一大縫隙,橫擋路中,一道約二十幾呎寬的黑裂口。

  彷佛岩石的脊椎被大地一扭而斷,此後再未癒合。西下陽光流泄在洞口周圍,點亮不遠處的直立岩面,但在此之下是一片黑暗。

  山脊下方谷中,裂縫以南,有座鞣革廠。皮革匠將廢料帶來山上,隨意傾倒在裂縫中,半加工的皮革碎片四散,彌漫腐爛與尿液的腥臭。接近陡峭邊緣時,洞穴深處湧出另一股氣味,冰冷、鮮明,充滿大地氣息,令赤楊卻步。

  “我真痛心!真痛!”帕恩巫師大歎,帶著奇特神情環顧周圍垃圾與下方鞣革廠屋頂,一會兒後,以慣常的柔和語調對赤楊說:“帕恩最古老的地圖顯示,此處正是稱為奧倫的洞穴,或縫隙,在地圖上也叫帕歐之唇。人類剛從西方來到此處時,它會對這裡的人說話,很久以前。人已改變,但它一如過往。如果你想,可以在此處放下重擔。”

  “我該怎麼做?”赤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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