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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第14章 巴德爾之死

  1

  萬物愛太陽。它給予我們溫暖和生命,融化苦雪寒冰,讓萬物生長,百花爭放。它賜予我們悠長的仲夏夜,讓黑暗止步。它於嚴寒中拯救我們——嚴寒中,黑暗常駐,而光亮只偷得幾個時辰。太陽遙遠而清冷,如同逝者的眼睛。

  巴德爾的臉就如太陽一般閃耀。他是如此英俊,無論走到哪裡,哪裡都會亮起來。巴德爾是奧丁的第二個兒子,也是奧丁十分寵愛的一個兒子,他也受到其他人的愛戴,可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在所有阿薩神中,他是最明智、最溫和、談吐最優雅的。當他宣佈決定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為他的智慧和公平所折服。他的家在被稱作布列達布利克,又稱光明宮的神殿,這座神殿充滿了歡樂、音樂和知識。

  巴德爾的妻子是南娜。他對她忠貞不貳。他們的兒子福爾采蒂,正在成長為一位如父親一般公平的裁判人。在巴德爾的世界裡,一切都是完美的。除了一件事。

  巴德爾的噩夢。

  他夢見世界的毀滅,夢見太陽和月亮被巨狼吞噬;他夢見無邊無際的痛苦和死亡;他夢見黑暗,夢見桎梏。在他的噩夢中,兄弟相互殘殺,再沒有人能夠信任他人;在他的夢中,新的時代即將來臨,那是風暴和殺戮的時代。巴德爾流著眼淚從這些夢境中醒來,他被這不可言表的痛苦所折磨。

  巴德爾將他的噩夢向眾神傾訴。可沒人知道它們代表著什麼,眾神也擔憂無比。除了一個人。

  聽說了巴德爾的噩夢時,洛基笑了。

  奧丁決定去尋找兒子噩夢的緣由。他穿上灰色的斗篷,戴上闊邊帽,自稱為遊蕩者,是戰鬥者的兒子。沒有人知道他問題的答案,不過據說有位睿智的預言者或許可以幫他。問題是,這位預言者早就死了。

  預言者的墳墓在世界的盡頭。墳墓的東邊就是冥界,是洛基和女巨人安格爾波達的女兒海拉所掌管的地界。那裡的死者,都是未死於戰爭的。

  奧丁向東而行,直到找到墳墓。

  眾神之父本就是阿薩眾神中最睿智的,何況後來他還為了智慧獻出了一隻眼睛。

  他站在世界盡頭的墳墓前,用最黑暗的如尼咒語喚來了古老的、被遺忘的力量。他燒掉了什麼,又默默念著什麼,他施展法術祈求著。抽打他臉頰的風打著卷變成漩渦。風靜下來時,一個女人出現了,她站在火堆的那一面,臉在陰影之中。

  “從死人的世界回來,真不容易啊,”她告訴他,“我被埋在這裡許久了。雨水落在我的身上,雪花覆蓋著我。而我不認識你,召喚我的人。你叫什麼?”

  “人稱遊蕩者,我的父親叫戰鬥者。現在,告訴我你從冥界帶來的消息吧。”

  這個睿智的死者凝視著他。“巴德爾即將加入我們,”她說,“我們正在為他釀造蜜酒。上面的世界有絕望和痛苦,下面的世界卻只有快樂。”

  奧丁問她誰會是殺巴德爾的人,而她的回答令奧丁震驚;他又問誰將為巴德爾報仇,而她的答案令奧丁迷惑;他再問誰將為巴德爾哀悼,她站在自己的墳墓的那一邊,直視著奧丁,就好像她這才第一次真正看到他。

  “你不是遊蕩者。”她說。她毫無生氣的眼睛眨了眨,臉上甚至有了表情。“你是奧丁,很久以前將自己獻祭給自己的奧丁。”

  “而你也不是所謂睿智的女人。你生前是安格爾波達,是洛基的情人。是海拉、米德加德的巨蛇耶夢加得和巨狼芬尼斯的母親。”奧丁回答。

  死去的女巨人笑了。“回家吧,小奧丁,”她告訴他,“逃跑吧,逃回你的神殿。沒人會再來打擾我,直到我的丈夫洛基逃脫他的禁錮回到我身邊。而諸神的黃昏,所有神祇的末日即將來臨。”

  她消失了,他們站的地方只剩下了黑暗。

  奧丁心情沉重地離開了,他有很多東西需要想明白。哪怕是神,也無法改變命運,而如果他要救巴德爾,他必須做得巧妙。他需要幫助。死去的女巨人所說的話裡,還有一句讓他深感不安。

  為什麼她說到了洛基逃脫他的禁錮?奧丁想著,洛基並沒有被禁錮。然後他想,是現在還沒有而已。

  2

  這件事奧丁對誰也沒說,除了他的妻子弗麗嘉。他告訴眾神之母,巴德爾的噩夢即將成真,確實有人要加害於他們最疼愛的兒子。

  弗麗嘉思索著。她一向很實際。“我不相信,我不會相信的。沒有什麼會嫉恨太陽,嫉恨它的溫暖和給大地帶來的生命。一樣的道理,沒有什麼會嫉恨我兒子,英俊美麗的巴德爾。”她出門去,驗證此言不假。

  她行走於大地之上,讓遇到的每個事物都立下誓言,永不傷害英俊瀟灑的巴德爾。她同火焰攀談,讓它發誓永遠不會灼燒他;水也許下誓言,永遠不會淹沒他;鐵和其他的金屬也都不會傷害他;石頭也發誓永遠不會弄傷他的皮膚。弗麗嘉和樹木、野獸、禽鳥還有其他飛禽走獸都一一商談,它們也都一一答應,絕不會傷害巴德爾。樹木們紛紛答應,從橡樹到梣樹,松樹到山毛櫸,樺木到冷杉,它們都發誓絕不傷害巴德爾。她喚出疾病和它們交談,每一種可以傷人的疾病都發誓,絕對不會碰巴德爾。

  哪怕看起來微不足道的東西,弗麗嘉也都一一問過了。除了槲寄生,一種仰賴於別的植物的爬牆草。它看起來實在是太小、太孱弱、太微不足道了,於是她漏掉了它。

  當萬物都許下誓言,絕不傷害她的兒子後,弗麗嘉回到了阿斯加德。“巴德爾安全了,”她告訴阿薩眾神,“沒有什麼會加害於他。”

  一開始,所有人都將信將疑,包括巴德爾自己也不怎麼相信。弗麗嘉拾起一塊石頭向她的兒子擲去。石頭繞開了巴德爾。

  巴德爾高興地笑了,笑容帶來了溫暖,就如日出一樣。眾神也都笑了。然後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將自己的武器向巴德爾扔去,每個人都瞠目結舌。刀劍不能接近他,長矛也無法傷害他。

  眾神都心情愉悅,放下心來。整個阿斯加德只有兩張臉上沒有歡欣的榮光。

  洛基沒有笑。眾神或用斧子和刀劍砍巴德爾,或將巨石砸在巴德爾的頭上,或用巨大的狼牙棒來打他,並在斧子、刀劍、巨石和狼牙棒躲開巴德爾,或者羽毛一樣輕輕撫摸他的時候捧腹大笑。洛基看著這一切,默默沉思著,消失在陰影之中。

  另一個沒有笑的,是巴德爾的兄弟盲眼霍德。

  “發生什麼了?”盲眼霍德問道,“誰給我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什麼了?”但是沒有人理睬霍德。他聽著喜悅和驚喜的聲音,心想,要是自己也能是這歡樂的一部分,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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