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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祁放勳(2)


  帝王世紀原文曰:

  「帝堯(伊祁放勳),陶唐氏,祁姓也(柏老按:這裡又姓了祁),母曰慶都,孕十四月而生堯(伊祁放勳)於丹陵(不知何處),名曰放勳,或從母姓伊祁氏。年十五而佐帝摯(姬摯)。授封于唐(山西省霍縣)為諸侯。身長十尺,常夢攀天而上之,故年二十而登帝位,以火承木,都平陽。置敢諫之鼓,天下大和。命羲和四子: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分掌四嶽。諸侯有苗氏,處南蠻而不服,堯(伊祁放勳)征而克之于丹水之浦,乃以尹壽、許由為師。命伯夔訪山川溪穀之音,作樂六章,天下大和,百姓無事。」

  帝王世紀對伊祁放勳先生的讚揚,不過是普通的讚揚。到了《通鑒外紀》,作者簡直蠢血沸騰,五體投地,曰:

  「(伊祁放勳)建都平陽(山西省臨汾市),喜愛白色,祭祀時,把白玉放到白綢緞上奉獻。生活十分儉樸,草屋上的草,都不修剪。房檐下的樑柱,都保持原狀,不加刀削。副梁之間,連承受茅草的細椽都省掉。車輛簡陋,不雕刻,也不油漆。飯桌上的葡萄,僅夠自己下肚。飲食簡單,不計較滋味調和。五穀雜糧,從不挑剔。樹葉豆葉,都用來下嚥。飯都裝在陶器的碗盆之上,盛水都用瓦罐。不帶任何手飾,既不睡柔軟床鋪,也不蓋錦緞繡花被。對稀奇古怪的東西,看都不看。對引人入勝的寶物,也不瞧一眼。柔情密意的音樂,從不入耳。政府和宮廷建築,一仍本色,毫不裝飾——」

  譯到這裡,不由得歎一口氣,如果所說屬實,伊祁放勳先生把自己苦成這個樣子,活著實在沒啥意思。在儒家學派要求下,聖人不是聖人,而是一塊木頭。

  吸塵器

  《通鑒外紀》續曰:

  「(伊祁放勳)夏天只穿布衣服,冬天只穿一件鹿皮襖,不等到全部稀爛,絕不換新。他閣下不因為自己的利益,去差遣小民做事,妨礙他們的耕作。對忠正守法的官員,予以升遷。對廉潔愛民的官員,提高待遇。小民中有孝順父母,努力耕田種桑的,予以表揚。制定公平嚴正的法律規章,對詐欺虛偽,厲行禁止。對失去父母的孤兒,失去丈夫的寡婦,由國家維持他們的生活。對遭到天災人禍的家庭,由政府救濟。伊祁放勳生活十分簡單,加到小民身上的賦稅和差役,寥寥無幾。他閣下去各地方觀察,西到山西省南部,教育沃土上的民眾;東到山東省中部,教育黑齒部落,一心要把國家治理強大。關心社會,一個小民饑,則曰:『是我使他挨餓。』一個小民受凍,則曰:『是我使他受冷。』一個小民有罪,則曰:『是我害了他。』全國人民擁護他,把他當做天上的太陽,地上的父母。他的道德仁義,籠罩天下,發出強烈的感召。所以,不必有任何獎勵,小民自然勤奮。不必有任何懲罰,小民自然井井有條。伊祁放勳的手段是,懷著寬恕仁厚之心教化小民,不單靠刑罰。」

  原文是:

  「帝堯(伊祁放勳),帝嚳(姬俊)之子,年十五,長十尺。佐兄摰(姬摰)受封唐侯,姓伊祁,號陶唐,都平陽(山西省臨汾市)。尚白,薦玉以白繒,茅茨不剪,樸桷不斲,素題不枅,大路不畫,越席不緣,大羹不和,粢食不鑿,藜霍之羹,飯於土簋(簋,音鬼ㄍㄨㄟˇ,古代祭祀時盛黍稷的圓形器皿。),飲于土鉶,金銀珠玉不飾,錦繡文綺不展,奇怪異物不視,玩好之器不寶,淫役之樂不聽,宮垣室屋不堊色,布衣揜形,鹿裘禦寒,衣履不蔽盡不更為也。不以私曲之故,害耕稼之時。吏忠正奉法者尊其位,廉貞平絜愛民者厚其祿,民有孝慈力耕桑者,遣使表其閭。正法度,禁詐偽。存養孤寡,賑亡禍之家。自奉甚薄,賦役甚寡,巡狩行教,周流五嶽。西教沃民,東至黑齒。存心于天下,加志於窮民。一民饑,則曰我饑之也。一人寒,則曰我寒之也。一民有罪,則曰我陷之也。百姓戴之如日月,親之如父母,仁昭而義立,德博而化廣。故不賞而民勸,不罰而民治,先恕而後教,單均刑法以儀民。」

  《通鑒外紀》的作者劉恕先生,像一個吸塵器似的,把散見於各種古籍,如《左傳》、三統記、《尚書》注、《史記》、淮南子、六韜、說苑等等,凡是往伊祁放勳先生臉上抹粉貼金的話,全吸到口袋之中,傾到書籍之上。

  孔丘熱情如火

  中國歷史上的君王,受到傾盆大雨式讚美的,只有兩人,其中之一是我們將要介紹的姚重華先生,另一就是本文的男主角伊祁放勳。這位紀元前二十四世紀,被稱為「天下共主」的國家元首,事實上不過是一個力量強大的部落酋長,他那鬆懈的政治組織,似乎連雛形的政府都談不上,只是一個大村落裡的一個大莊院而已。然而,他比任何君王都吉星高照,諺雲:「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伊祁放勳先生既來得早,而又來得巧,他閣下在位時,窩窩囊囊的醜事,馬尾巴提豆腐,根本提不起來,想不到一千五百年後,時來運轉,到了紀元前八世紀,儒家學派開山老祖孔丘先生,目睹當時亂糟糟兼糟糟亂的社會,芳心大急,他雖然沒有能力像耶穌先生一樣,提出一個嶄新的,和前瞻性的理想,但他卻把全副精力用在「托古改制」上。西洋學術總是向前看的,中國卻恰恰相反,「千萬情絲捨不得,一步一回首」,恨不得扭身狂奔,奔到「古」洞穴,一頭栽到「古」懷裡,與「古」白頭偕老,共存共亡。

  於是,忽然之間,伊祁放勳先生和姚重華先生,被隆重選中,一條又僵又冷的死蟲,經過孔丘先生吹口仙氣,立刻變成了花蝴蝶。《論語》——孔丘先生語錄,對伊祁放勳先生,就來一個霸王硬上弓,不由分說,連珠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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