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報導(94)_石穆海

九十四

　　時間定在上午9點整。

　　作為主角的袁書記驅車來到直播現場時，這裡已經軍警林立，不管是請來的嘉賓還是工作人員，以及挑選來營造現場氣氛的現場觀眾，都有特製的顏色不同的通行證。提前趕到這裡來的市委宣傳部長郭騰飛早就恭候在大門口，見袁書記的編號為00001的奧迪轎車駛近候機室前了，便急匆匆地跑上去，替袁書記打開車門，並用手擋著車門的一角，以免袁書記不小心撞到頭，季賢臣也捎帶著享受到了同等的待遇。

　　進入臨時演播廳時，袁書記給新聞媒體創造了一個精彩的花絮：季賢臣昂然而進，情緒很好的袁書記提醒說："規定面前人人平等嘛，賢臣，別擅自闖入喲。你不出示入場券那就只得在外頭等候！"說著自己主動朝入口處的員警亮了亮嘉賓票券。季賢臣只得掏出那張入場券晃了晃。

　　進到裡面時，滿場的人員、張張的笑臉和良好的氣氛都給袁書記莫大的鼓舞。在路過設在觀眾中清源電視臺的一個固定拍攝機位時，季賢臣順便介紹說："這位就是清源電視臺一把手台長楊雲龍同志，這幾天為現場直播忙得連覺都睡不好。"

　　袁良明書記握住楊雲龍的手說："同志們辛苦了！"隨便溜達到這兒，裝著檢查樣子的楊雲龍反應也快："袁書記辛苦了。"

　　對話的主持人是清源電視臺小有名氣的田甜。那副潑辣勁暫時收斂起來，顯得文文靜靜而又落落大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也參與了角色定位，不再風韻流瀉四處撒播她的迷人輝波，而是集中于創造她的職業特色。她不時看看表，專注地默誦著串臺詞如何播講。5分鐘後，耳麥裡傳來導播指令："各個機位和主持人注意了，直播馬上開始。倒計時……開始！"手執話筒的田甜沉穩地播講道："各位觀眾，清源古今第一偉業的清源機場就要畫上輝煌的句號了，對清源市這件前無古人的歷史性的大事件怎麼看？市委袁書記將與清源市的市民直接對話，這是別具一格的自由論壇，相信它的整個過程異彩紛呈，帶給我們的將是思想觀念上的巨大衝擊與深刻啟迪。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袁書記做客直播現場。"

　　田甜說完這些，已坐到主賓席上的袁良明就笑吟吟地開口了："各位好！大家可能知道，我這個人不喜歡高談闊論，除非一定的大型會議程式上非要我這麼做不可，我更喜歡和風細雨式地家人式地與人交流式地說說心裡話。建這個機場有很多說法，這不奇怪。今天清源電視臺給我創造了這麼一個機會，就是讓我與大家平等地就機場建設問題談談彼此之間的看法想法。我非常珍惜這個機會。大家都看到了，清源機場正日升夜長，眼看就要通航了，它標誌著清源經濟一飛沖天美好前景的到來。我現在與大家坐在一起，叫懇談會也好，叫答客問也好，叫見面會也好，叫通氣會也好，叫對話會也好，總之是想聽聽各方面的意見，達到認識統一步調一致，風正氣順，同心同德地奔向光輝燦爛的未來！創造一個清源--震驚東方的奇跡！各位有什麼都可以談都可以提，我願意聽各種不同的聲音！並願回答各位提出的所有問題……"

　　這段開場白說得很誠懇，很流暢，按照發給對話的"市民"代表表上的要求，袁書記說到這兒必須熱烈鼓掌，果然掌聲如雷。由於事先按照藍本排演過無數次，對話--無論提問者還是回答者都自然稔熟，有的還很帶感情（練習了這麼些天，就是一個鐵疙瘩也焐熱了嘛），歡笑聲掌聲響成一片，整個效果真的棒極了。

　　無數個電視機的螢幕上都是袁書記與市民的笑臉、笑聲與掌聲。機場執行總指揮長蘇正光與副總指揮長熊開國也在塔樓那兒收看。電視螢幕上，只聽袁良明同志談笑風生地回答說："……清源要騰飛，清源要一飛沖天，沒有大手筆大家風範大家氣派那就是小農經濟的眼光，我們要的是歷史的眼光、現實的眼光、未來的眼光、地球村的眼光！所以我們市委力排眾議，就是砸鍋賣鐵過幾年緊日子苦日子，這個機場也要建……"

　　看到這裡，熊開國忍不住發牢騷說："你看看，我們在這裡奔死奔活，忙得不知天地日月，也受盡了清源人民的誤解，遭遇到多少謾駡與白眼，而功勞卻記在了別人頭上！我們是在給他人做嫁衣！"

　　蘇正光仍然是一身沾滿泥巴點子的工作服，聽了熊開國的牢騷，暫時沒有做聲，而是拿起安全帽，邊往頭上戴，邊說："你又小農經濟眼光了不是？不管這功勞記到誰的賬上，我們絕不能拿著清源人民的血汗錢當兒戲，要用第一流工程的標準給世人一個無愧於良心、無愧於共產黨人良知的交代！"說到這兒不說了，走到門口，又感慨地說道，"唉，話又說回來，我們現在真正是鑽進了一個怪圈，明明知道這個工程不會給清源人民帶來什麼福祉，卻又要把它建得品質上乘。"

　　熊開國知道他要到工地上去了，也就跟著起身說："問題是，錢總不能盡裝進一些黑心傢伙的腰包吧。這機場說不定百年以後用得著哩，再者說一旦國家發生戰事，不就用上了？"說著，就將電視機啪地關了。

　　在往機場跑道工地走去時，熊開國悄聲說："聽說天宇公司的一個財務副總監失蹤了？"

　　蘇正光說："昨天我專門在電話裡問過鄒於飛--他正與李言周研究你說的這個案情，大致脈絡是不能排除與湯世銘被撞一案有內在聯繫。"

　　熊開國說："鄒於飛這個人我覺得很不適合當公安局長。"

　　蘇正光說："說說看，你咋就有這麼個印象？"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