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報導(93)_石穆海

九十三

　　電話裡很快傳來胖院長在廣播裡或電視裡聽得十分熟悉的聲音："你是清源電視臺的袁媛？丫頭，你找我什麼事？"

　　"是這樣的……"袁媛就把中央電視臺《半邊天》欄目約請採訪高知女性精神健康問題，市精神病院就有一個合適的採訪物件等彙報了一遍，然後說道，"可是院長高低不同意我的採訪，說除非有市委袁書記的批准。"

　　只聽電話裡袁良明書記惱怒地說："那個院長在不在場，叫他接電話！"

　　胖臉院長驚愕得眼光都直了，想不到這黃毛丫頭竟有這通天的能量，居然搬動了清源市的最高長官，聽得袁書記命令說"叫他接電話"，已經戰慄不已，哪敢怠慢，趕忙接過話筒恭謹地說："袁書記，我是市精神病院的……"

　　"你們怎麼回事？竟然阻撓記者前去採訪報導？我不聽你解釋，難道你那裡是軍事重地？上面三令五申，只要不是法律明文規定屬於禁止的，任何人任何單位都不得阻撓新聞記者採訪自由。你們是怎麼貫徹的？趕緊安排記者採訪！"

　　胖臉院長哪有解釋的份，不斷地擦著臉上的汗珠，頓時變成了乖孫子，一迭聲地說："好好好！袁書記，我們這就安排記者採訪，這就安排！"謹慎小心地放下話筒後，又想起什麼的操起話筒，正要朝按鍵上按去時，袁媛一把將電話機的壓簧按住了說："不要給科主任或什麼人打電話了，還請院長親自陪同一下，不然我們會遇到許多阻力的。採訪完畢後我會向袁書記彙報你大力配合的。"她是擔心胖臉院長給住院部的什麼人打電話做手腳。

　　胖臉院長被逼無奈，只得領著袁媛重往住院部三樓爬去，穿過三道鐵柵門，便出現在了309病室門前。

　　袁媛搶先一步朝門上窗戶裡望去，一眼發現穿著病號服女孩的一個側面，她的胳膊肘撐著下頜，好像定定地望著外牆壁的那扇釘著鋼筋的窗戶想什麼心事。那姿態那神情根本就不像有精神病的樣子。好生奇怪，待袁媛一進去，剛才還神志清醒表情靈動的肖琳琳扭頭望了一眼守在旁邊的胖臉院長，臉上頓時變得一片茫然，她呆呆地望著袁媛，無動於衷。手卻不停地在褲帶那兒抓撓，渾身忸怩不安，跟著反復吐出了一個字來："尿尿尿……"

　　袁媛明白了，她要上衛生間。袁媛對守在旁邊的胖臉院長說："肖琳琳要上衛生間了，我陪她去吧。"不待院長答話，肖琳琳就一把緊緊地攥住袁媛的手。袁媛說："她硬是要我陪她去，得，我就陪她聞聞臭氣去。"說著就扶著肖琳琳緩慢地挪出病室。胖臉院長隨即叫人緊隨其後，袁媛一直把肖琳琳扶進女廁，進到糞便池的小間裡。袁媛正要替肖琳琳解褲帶時，肖琳琳卻一反剛才癡呆迷傻的神態，臉上表情立即恢復正常的靈動，悄悄用手指指外面，袁媛會意，朝門外一看，那個胖臉院長指派的人竟站在外面監視著。袁媛真正氣惱了，隔著門怒斥著："你一個大老爺們兒，看人家女孩子上衛生間，脫褲子光著下身什麼意思？只有兩種解釋：要麼你在耍流氓，要麼你在監視肖琳琳，為什麼監視？肯定這裡頭有鬼。還不趕緊出去，不然我要喊了！"

　　那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一跺腳，不情願地往外挪開了步子。袁媛趁機將整個女衛生間的門鎖住。肖琳琳也從蹲坑裡出來，滿臉淚水湧流地悄聲說道："我沒病，是被他們陷害的，你得救救我。"說罷就用牙咬開內衣一個折縫，從裡面掏出早就寫好的一張字條，一把塞到袁媛手裡，袁媛哪顧得上細看，趕緊裝進自己的口袋。就在這時，衛生間門外響起敲門聲，一個女人的埋怨聲也傳了進來："是誰這麼缺德，把個門關上幹什麼？開門開門！裡面有七八個蹲坑，都占滿了？"從肖琳琳進來到敲門，總共不到5分鐘。

　　第二十七章直播中斷

　　精心準備並演練了多時的市委書記與市民對話的現場直播，在8月火辣辣的熱風中拉開了序幕。清源電視臺方面由台長楊雲龍負總責，但他並不只是待在一旁搖搖鵝毛扇，只是調兵遣將，指揮誰誰幹什麼，他同時也汗流浹背地忙碌著，連主持人站立什麼位置這樣的小事他都親自考究半天才確定下來。看得出，他是把它作為一個給他帶來巨大影響的工程來搞。

　　既然是關於機場建設方面的對話，理所當然應當把直播現場定在機場的候機大樓裡。外面的氣溫雖然熱得人恨不得扒掉一層皮，但作為直播現場的候機大樓裡卻由於有靜音的中央空調，倒是涼意充斥每個角落，令人愜意無限。現在正式確定現場直播了，原本在究竟是現場直播還是現場錄播間徘徊不定時，由於有方諾亞那麼一席辯駁不倒的話，再加上對話的市民都是千挑萬選的"良民"，又按照"訓練大綱"演練了無數遍，誰都覺得可以丟開"臺本"上演了，便最後確定下來現場直播。事後據台財務室的會計統計，僅這些市民為演練來回打的的票證就報了不下8000元，僅就那個清源的"趙丹"一個人就報了400多元。由於有了這麼些厚實的鋪墊，選拔出來的市民人人都似乎找到了感覺，還會出什麼差錯嗎？季賢臣也拍板同意現場直播，說這樣才能體現袁書記的政治智慧與超人的辯才。焉知袁書記沒有在季賢臣的指導下對所答問題演習過好多遍？沒有這個絕對的把握，豈敢現場讓袁書記去"答客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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