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報導(31)_石穆海

三十一

　　第十章假扮農民群眾

　　"啪"的一聲爆響，一隻仿景泰藍花瓶被砸到了地上，碎片四處飛濺。爆吼噴薄而出："叛徒內奸！間諜特務！堂堂的天宇公司怎麼埋藏著這麼些吃裡爬外的傢伙，居然給刑偵支隊打這麼些混帳電話，他怎麼知道李萬國撞人那天沒喝酒？"姚遠暴怒得像只狂躁的老虎，大幅度地在自己寬大的辦公室走過來走過去，唾沫星子濺到了面前瘦得像槍桿的人臉上。

　　這人瘦得像是吃草根樹葉長大的，卻瘦得勻稱，是一種精瘦，渾身透著一股機靈勁與敏捷勁，你會聯想到飛簷走壁這個詞。他向姚遠報告了情況後，就一直躬著身子，等待老闆的吩咐。

　　姚遠發完脾氣，就命令說："大槍，給我再進一步深挖細查，看是誰看了那個破電視新聞，居然往刑偵支隊打電話，說李萬國撞人那天根本就沒有喝酒。簡直他媽的胡說八道！"然後揮揮手，示意大槍可以離開了。

　　大槍如同軍人接受命令一樣，說了句"是"就疾步而出。

　　姚遠煩躁得又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分鐘，就啪啪地按起了桌上的電話機，要通了季賢臣："我說老弟呀，你在市委袁書記身邊工作，你說話有分量……你說怎麼辦吧，要是真的叫公安局那幫老兄無中生有，查出個山高水低來，這對大家都不利。我今天無論如何要與你見面好好談談。什麼？今天不行--嗯……要迎接省委甄書記來清源視察機場建設進展情況？"一抬頭，姚遠發現公司財務副總監肖琳琳已經站在了自己的身旁，於是扔下話筒，氣惱地說，"你怎麼可以不喊一聲就闖進來了？"

　　肖琳琳滿臉通紅地一低頭，說："我喊了，你答應了句"嗯"，點過頭，我才進來的。"

　　"我"嗯"過了嗎？我沖你點過頭嗎？什麼事說吧！"

　　"這筆匯往上海的款子請你簽個字。"

　　姚遠提起筆來，將匯款單據仔細地審讀了幾眼，就刷刷地簽了個"同意"的意見扔給了肖琳琳，隨即將筆重重地扔到了桌上。

　　肖琳琳惶惑地拿過簽批件，哪敢多說一句話，就躡手躡腳地走了。

　　清源電視臺。

　　方諾亞接到緊急通知，立即趕到市委宣傳部開緊急新聞通氣會。在市委宣傳部小會議室，方諾亞很感意外地發現袁書記的秘書季賢臣居然坐在了部長郭騰飛的旁邊。秘書就是領導的影子，處處圍繞在領導的周圍。這就是說，袁書記出現在哪裡，秘書就應當出現在哪裡。現在袁書記沒有光臨這個會議，可他的秘書卻穩穩地坐在了郭部長身邊。那麼是不是他就代表袁書記來出席這個會議呢？果然，滿臉莊嚴的郭部長開場白就說到了這個問題：

　　"同志們，這個會本來袁書記要親自出席的，可是袁書記要抓緊審閱彙報材料，親自來不了，就派遣他的秘書季主任代表他來出席。會後由季主任將會議精神向袁書記彙報。"又問新聞處長，"請過紀書記嗎？"

　　新聞處長回答說："紀書記叫我們開就行了，他說這個會他就不參加了。"

　　整個會場彌漫著一層厚重的肅穆氣氛，大家直覺將受領一項重大而神聖的新聞宣傳任務，是市委責成宣傳部開這麼個會--以往就是這麼個慣例嘛。哪知郭部長卻開口說道："同志們，明天省委副書記甄唯民同志要來清源視察機場建設情況，這充分體現出清源市在省委領導心目中的重要位置，清源機場在省委領導心目中的重要位置，說明清源市在全省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凡是省委領導不去或少去的地方，肯定是不咋地的地方。既然省委領導對清源這麼重視，我們就絕不能輕視省委領導。我們的媒體宣傳報導擔當著重要的職責。因此我們要派最得力的記者，拿出最好的設備版面和最佳的黃金時段，將省委領導視察清源的光輝行蹤展現在500萬清源人民面前。讓500萬清源人民共同感受這份榮耀！"

　　噢，鬧了半天，隆重得就像要接待國家元首一樣的通氣會，只是為接待一個省委副書記。這也未免小題大做了，這隆重也未免隆重得過頭了。什麼事情失去分寸感，就叫人感到滑稽。方諾亞心裡好一陣冷笑。這笑，既不是笑省委甄書記，也不是笑市委宣傳部郭部長。他也不清楚應當笑誰，反正感到好笑，一種很沉重的笑。

　　郭部長最後在講話中規定："文字稿由新聞處統一發通稿。"

　　會議臨結束時郭部長轉過頭去，笑容可掬地說："季主任，你給大家說幾句吧。"

　　季賢臣矜持地淡笑著說："我的任務是帶著耳朵聽，聽完後就向袁書記彙報，別的我沒有資格說三道四。"話雖然說得分外謙虛，而那俊朗的臉上分明激蕩著掩飾不住少年得志的優越感。

　　散會時，季賢臣站在自己的位置那兒，拿眼睛與方諾亞打招呼，似乎要跟他說點什麼。

　　方諾亞會意地來到他的跟前。沒等季賢臣開口，方諾亞的嘴巴就搶先貼到了季賢臣的耳朵邊，說："李言周的提升報告究竟卡在哪兒了？弄清楚了嗎？你是不是出面做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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