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報導(27)_石穆海

二十七

　　方諾亞不知說什麼好，咧著嘴僵硬地笑了一下，說："沒什麼，我、我、我見這些製作設備有人用完了也不關上，就就忍不住……這些人太不像話了！"

　　袁媛不聲不響地將幾個閃著光點的開關啪啪地關掉了。忽然從方諾亞身上發現了什麼，就不聲不響地出去了。不到兩分鐘，她居然端來一盆清水拿來毛巾，輕聲說："方台，你身上弄得挺髒的，洗洗吧。"

　　方諾亞這才認真地看了自己身上一眼，不禁羞赧地笑了笑，感動地說："在這兒洗？水會濺到設備上的，我到衛生間洗吧。"說著便端著臉盆往衛生間走去。

　　洗罷出來，方諾亞找到21編輯室。袁媛正在編一條農業產業化的新聞，神情是那樣的專注投入，就像一個酷愛自己用心血澆灌的名貴稻粟品種的農人那樣，整個身心都進入到一個執著的美妙境界裡，無處不洋溢著一種動人心魄的勞動著的韻律與節奏之美。一時方諾亞竟看得呆了。他鬧不清楚這是自己的主觀感受，還是這女孩子本身的確創造出了這種讓人心靈悸動的視覺效果。正不知怎麼開口時，恰好袁媛轉身從編輯臺上找另一盒帶子，便發現了方諾亞，於是略帶羞澀地嫣然一笑，說：

　　"方台長，你……"

　　方諾亞這才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的舉止缺乏往常的自然，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還你臉盆毛巾，見你這麼專注，又怕打攪你，就就……"

　　袁媛接過臉盆等洗漱用具，燕語鶯聲地說："正像你說的編輯室裡不能洗漱一樣，這也是不能放進編輯室的，我把它歸還到老地方去吧。"說著就要起身離去，方諾亞喊住她：

　　"等等，我想問問你，田甜今晚是不是在配音間工作了好長時間？"

　　"這……"她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她是挺敬業的播音員，可能的，我經常見她加班加點……"

　　方諾亞知道這女孩子是個不喜歡背後議人短長的人，即使別人對自己如何不夠意思，她也從不見機報仇，總是將人往好的方面想，往好的方面說。

　　"我是說今晚她是不是在配音間工作到很晚！我說的是今晚！就是前半個小時的樣子。"方諾亞緊緊盯著她，他其實是逼著對方不要搞虛假報導。

　　在灼灼的目光的逼視下，袁媛低下了頭，說："方台，有些事情是不必弄得太清楚的--我指的是只要不是原則問題，你就不必緊緊抓住不放，而應當相信她。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人的胸懷氣度那就太狹小了。即使她沒有說真話，總有她不能說真話的理由。人生活在現實裡，誰能處處都將內心世界袒露於外呢？就是神仙皇帝也做不到，所以我覺得你不要把這事留在心裡折磨自己了。"

　　一席聲聲慢的話語叫方諾亞睜大了驚異的眼睛，想不到這小女孩句句都說到了自己的心坎兒上，叫他心胸頓時豁然敞亮。真的，他覺得對田甜的所作所為，不管是前一刻發生的還是往常留在心裡的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去耿耿於懷，居然還費思量去琢磨她，值得嗎？

　　第九章我造假我容易嗎

　　第二天上班時，方諾亞手頭翻動著市委宣傳部新聞處關於市屬各新聞單位對上對外報導的情況通報，腦海裡一個始終揮之不去的問題又冒了出來。這就是湯世銘被撞的問題。既然警方將要介入了，那麼這裡面究竟隱藏著什麼內幕故事呢？他決定打個電話問問刑偵支隊的李言周。半個月前電視臺將車禍作為一般社會新聞報導時，有言在先，本台對此將作追蹤報導。而現在方諾亞似乎看出一點苗頭，嗣後幾次對此事的報導似乎扯出了一個線頭，只要認真扯下去，一鼓作氣追根溯源，可能會有戲，同時給觀眾一個水落石出的交代。

　　座機突然響了，方諾亞一接聽，不禁高興得叫起來："我好佩服我喲，我料到今天你准會打電話過來的，真的叫我猜中了。快說說能夠讓我們新聞媒體知道的情況--我說的是撞人的那檔子事。"

　　電話那頭李言周說："我們馬上正式傳訊肇事司機李萬國，請你快點派記者來拍攝審問實況，最好今晚就播出去。"

　　不到二十分鐘，方諾亞就帶著過亦然趕到了訊問室。第一次面對面地見識了肇事者李萬國，他不覺多看了幾眼：這老兄三十幾歲年紀，矮矮矬矬的，海拔頂多一米六五的樣子，一雙亂轉亂瞟的眼睛眨巴著，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主審的警官自然是李言周，他按法律程式問過對方叫什麼名字，在哪兒工作，家住哪裡，從事職業等問題後，就進入主題，問道："李萬國，說說你當時撞湯世銘的情形，說真實的情節細節，不要來虛的。"

　　李萬國居然歡快地晃動著兩條腿，眼睛翻看著天花板說："我都在交警支隊說過多次了，活該我倒楣，怪我中午不該喝那麼多酒開車上路的，路旁的樹呀電線杆子呀人呀什麼的，都在我眼裡一起跳舞，我還濛濛矓矓地挺納悶，這是怎麼啦，是不是要發生地震了？在開到50號界樁那兒，我到底忍不住笑起來，因為前面那個人也在亂晃蕩--酒醒後我才知道是我酒醉的眼睛看走眼了，只顧著笑，一不小心就就……就撞上去了。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李言周嚴肅地說："你喝的什麼酒？喝了多少酒？"

　　"啤酒白酒都有。別人說喝酒最怕幾樣酒混著喝，果然一喝就出事了，今後打死我都不這麼喝了，還要教育我的兒子，兒子以後的子子孫孫都不這麼喝。血的教訓呀血的教訓！"

　　"你在什麼地方喝的酒？"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