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報導(19)_石穆海

十九

　　二人這麼說著，車子很快駛進寬闊的古城路，迎面一幢四五層樓房撞入二人的眼簾。這幢樓房並不顯赫，卻遠近聞名，這就是天宇重點工程建築集團公司的辦公大樓。就在車子將要掠過去時，忽然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低眉垂眼地移步出來。車上的兩人都認識，這不是肖琳琳嗎？嘎的一聲，車子就來了個急刹車。方諾亞與李言周同時從窗戶探出頭去，招呼道："肖琳琳肖琳琳！"

　　肖琳琳抬眼一看，不禁停住了腳步，很意外也帶點欣喜，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倒是方諾亞搶先打趣地說道："琳琳小姐敬業精神了不得，別人下班都四五個小時了，你還在加班哪。"他突然打住不說了，因為他發現肖琳琳兩眼裡的淚水在燈光照射中晶瑩閃閃，就要滴下來似的，於是改口說道，"你是回宿舍還是到季賢臣那兒去？"

　　李言周跟著說道："上車吧，我送你去--只是宿舍你得說個地方，可能除了季賢臣外，對我們都還保密的。"李言周是為緩和氣氛才這麼說的。

　　誰知肖琳琳緘口不言地就上了車，方諾亞李言周見這女孩似乎有著滿腹的心事與委屈，都不便開口了，沉寂便蔓延在整個車廂裡。

　　既然肖琳琳沒有說到哪兒去，兩個大老爺們兒又不便問她，李言周就將車速放慢，讓車輪沙沙地往前轉動。肖琳琳呢則凝視著窗外，那俏麗的臉龐始終罩著戚戚然的傷情，終於她開口了--坐姿並沒有改變："那天在市政府與你方台隨便交談了幾句，你就播出來了，播了就播了吧，想不到有些人就拿這個找我的不是！"

　　"是不是季賢臣？"方諾亞好生奇怪，說，"那裡面並沒有犯忌的內容呀！"

　　"他是表示過不滿，"肖琳琳悄悄拿指頭點去眼角邊的淚珠，說，"不是因為他，這個他管不著我。"

　　"這麼說是你們公司的人？是誰？是你們的老總姚遠？"

　　肖琳琳不置可否地又凝然不動了。沉寂再次蔓延在車裡。車輪在路面上沙沙轉動了四五分鐘，肖琳琳到底開口了說："李隊長，你的車路過檢察院時，請停一下，我今晚要到我表哥家裡去。"

　　李言周說："你表哥是誰？"

　　"這……"肖琳琳猶豫了好一陣，到底說了實話，"本來我不該實話實說的。但你們不是一般喜歡傳話的人，我就以實相告吧。他就是檢察院反貪局的湯世銘。"兩個人幾乎同時"哦"了一聲，又幾乎同時說道："他還在醫院裡呀，你沒去看他？"

　　"我悄悄去看過了，硬被他逼著趕出來了。我哪能守候在那兒？今晚我要與我表嫂做個伴--她來電話約了我的。"

　　這天夜裡，回到宿舍的方諾亞照例打開電腦流覽了一會兒新聞，之後，就信手點開了聊天室，進入緣分天空，呵，一些稀奇古怪的網名與雙方一問一答飛快地滾屏著，眨眼工夫就變換出新的內容，真叫人眼花繚亂。有對網友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網名他有印象：一方叫做心煩意亂的小魚，一方叫做時代猛士。方諾亞正想看他倆聊了些什麼時，兩個網蟲恰好下線了。

　　這個晚上，方諾亞並沒有睡好，他頭腦裡一直在翻滾著市委副書記紀承續的指示精神，越想越感到紀書記說得太對了！媒體應當成為黨和政府與人民的眼睛--無處不在的銳利的慧眼，不僅善於發現燦爛陽光下的善良與美麗，還應善於捕捉到陰暗角落裡或朗朗麗日下的瑕疵與弊端。由此他很想就老百姓詬病的清源興建機場一事做幾期節目。但想歸想，他哪有那個天大膽量呢？那不把自己擺在了市委市政府的對立面？那不是眼睜睜地往地雷陣裡蹚嗎？不做吧，又於心不甘。新聞記者的職業使命感又在強烈地折磨著他的心靈。但車禍的後續報導哪怕有再大的風險他也是決計要做下去的。更何況據李言周初步透露，恐怕不是樁簡單的車禍哩。

　　還沒到上班時間，新聞部主任過亦然就要通了方諾亞的手機，請示說："市政府信訪辦通知說，今天是市長接待日，蘇市長親自在接待室值班，我準備去採訪，你去不去？"

　　方諾亞想了想，覺得去去有必要，說不定能發現幾個好選題呢。

　　方諾亞與過亦然趕到市政府信訪辦接待室時，這裡已經人滿為患了。10多個農民、工人和退休的老教師把個蘇市長圍在了當中。蘇市長始終很熱情很耐心地面對著他們，說："你們按順序來吧。"又喊住信訪辦主任說，"你給這些人排個序號。"

　　方諾亞就叫過亦然趕快打開攝像機，對好白平衡，先拍點畫面再說，重點捕捉市長親民作風的細節。不巧叫蘇正光發現了他倆，很不高興地批評信訪辦的主任說："你把電視臺的記者叫來幹什麼？難道我來值班不是為解決問題，而是為了上電視嗎？叫他們忙他們的去吧。"

　　方諾亞靈機一動說："蘇市長，我們不拍，就在這兒聽聽行吧。看能不能發現一些新聞線索。"

　　蘇市長滿臉嚴肅地說："只要不拍攝，你願意待多久都可以--啊，你好像是清源電視臺的方台長吧？"

　　方諾亞很尊敬地說："是的蘇市長，我叫方諾亞。"

　　這兩句對話結束後，蘇正光就忙著傾聽來訪者的傾訴。他始終是副嚴肅認真的神情，聽得仔細，記得一絲不苟，不時吩咐信訪辦的主任說，你通知某某局的誰誰，叫他迅速趕到這兒來；或者你給我要通某某縣的縣長，我要跟他講幾句話。一旁的方諾亞不得不佩服蘇市長嚴謹果斷的作風。轉眼間，方諾亞發現坐在蘇市長面前的是一個三十六七歲的婦女，那婦女從穿著打扮到言行舉止都透著知識女性的良好氣質。她面帶戚色，正容說道："蘇市長，我叫聶貞萍，是湯世銘的愛人，我強烈要求市里為我做主，湯世銘絕不是被人不小心撞傷的，我看這裡面有名堂。我到市交警支隊去打聽對司機的處理情況，他們說司機承認是酒後開車，願意賠一筆錢了事。我們不要錢，要一個公道。一個"酒後開車"就一了百了？有沒有其他的什麼原因哪？我懇請市里責成有關部門迅速查清……"蘇正光一聽說是湯世銘的愛人，不覺睜大了眼睛，不停地點著頭鼓勵她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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