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報導(14)_石穆海

十四

　　兩個剛剛大學畢業進台來的小年輕聽得肅然起敬--更多的是覺得方台長沒有架子，只要不是正規正矩的工作時間，方台就跟這些小部下們處得哥們兒似的，對人從不設防，坦誠直率。過亦然繼續說："楊台這人總喜歡拿著雞毛當令箭。"

　　方諾亞說："那要看是誰的雞毛了。哪怕是市長真正的有關國計民生的令箭他可能不會當回事，市委袁書記的令箭他敢不竭誠以死報效之！少廢什麼話了，明天搞個"關於的關於"吧。"幾個"小朋友"莫名其妙地望著方諾亞，望著老記者過亦然。

　　過亦然笑笑說："我就知道這頓飯准是鴻門宴--自設的鴻門宴。得得，明天上班時我就給你送一份"關於的關於"--關於落實市委辦公廳關於……"這話一出口，惹得大家笑得前仰後合。喝酒的興致更是陡漲，麻煩也跟著來了。才一會兒，過亦然就憋不住了，起身奔衛生間而去。

　　五分鐘後，過亦然回到包間來，樣子挺詭秘地說："方台，想不想看看我剛剛獲取的情報？"說著就把隨身攜帶的掌中寶攝像機鏡頭倒放著給他看，原來鏡頭裡竟是季賢臣與天宇建築工程公司老總姚遠對酌對飲、談笑風生的鏡頭。"這是我剛才在隔壁"蒿草"包間偷拍下來的！"

　　方諾亞說："這有什麼奇怪的，季賢臣的戀人肖琳琳就在姚遠手下任著財務副總監嘛！"席間，方諾亞對過亦然說，明天抽個時間把那個給觀眾留下的懸念給"下回分解"--分解多少算多少，如果接著做大幾期那就有看頭了。過亦然自然懂得他指的是車禍稿子的追蹤報導。

　　吃過晚飯已經近9點了，方諾亞回到台裡，雖然沒有輪到他值班，他也照例要到各編輯室去看看。

　　在第21編輯室，進台才一年的女大學生袁媛，也就是《熱土》欄目記者，正到處尋找田甜配音，手機座機打爛了，尋找的腳步調動得溜溜轉，可就是找不到人，那樣子著急得怕要哭出來。原來她剛剛編輯好專題片《清源對著藍天說》--一部關於清源機場興建成型的片子，明天上午要送製片審看，今晚必須把音配好。方諾亞進來安慰她說："別急，我來打她的手機看看。"說著就要起田甜的手機來，要了幾次都是"對不起，對方已關機"。他惱火透了，便發了個短信："田甜，你究竟幹什麼去了？平時是怎麼規定的？播音員主持人與記者24小時不得關機。你怎麼就關了機？"

　　"方台長，實在沒辦法我就先配個參考音吧。"袁媛是個小巧玲瓏、五官精緻、俏麗清純的女孩子，總是靜靜地用一雙明亮的眼睛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如果硬是要她就某個問題表明態度，她總是嫣然一笑，頭一低說："我沒意見。"她進台年把時間了，那性子還是改不了。記得剛進台來時，方諾亞感到很奇怪，一個農村女孩，要背景沒背景，要活動能量看不出有什麼過人的活動能量，憑什麼別的大學生畢業後就業無門，她大學一畢業就分到了電視臺這麼好的單位？具體操作她進台的是台長楊雲龍，至於她與楊雲龍是什麼關係那就不得而知了。隨著接觸時間一長，方諾亞就徹底改變了對這女孩的看法。這女孩絕不是個花瓶式的人物，別看她沉靜溫婉少言少語，從不參與別人的蜚短流長，議七道八，卻有著特別好的悟性與靈氣，敬業精神又強，使得她與眾不同。一次方諾亞領著過亦然和她陪同中央電視臺的記者到鄉下採訪農業產業化的新聞。臨了中央電視臺的記者根據選題的需要，要求一個記者現場出鏡。不僅僅是出個開頭，中間在幾個關鍵點上也要出鏡，一氣呵成，通過這種形式串成一條完整的新聞。那時過亦然覺著自己的形象對不起觀眾，普通話又不行，死活不肯擔當此任，想不到她卻說讓我來試試吧。結果不僅出鏡形象好，表達清晰，現場發揮不錯，應變能力也挺棒。後來，據中央電視臺的同志說，那條新聞不久獲得了全國電視新聞一等獎。原因嘛很大程度上是主持人現場出鏡很到位。從此，方諾亞對這女孩就刮目相看了。

　　她見方諾亞因為找不著田甜，火得什麼似的，就說："方台，一時找不著她就算了，我在大學就當過校播音員，普通話還算說得過去。我先來配個參考音吧，要是審片時感到不行，就換真正的播音員來重新配。"

　　在與方諾亞對話時，她兩眼忽閃忽閃的。方諾亞感受到了她異樣的目光，只好將眼光瞟向別處，說："行，那就按你說的辦吧。"說完，他也不清楚自己怎麼就要急急地往外走。直到走出好遠，他都感到背後有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追光燈一樣追著他。

　　第五章想法上央視

　　第二天一上班，方諾亞隱隱地感到心裡有什麼堵著，想想可能是這麼回事吧--於是他想要通田甜的手機，責怪她幾句。正按號碼時，想不到過亦然推門進來送給他一份"關於的關於"--專攻中省台的意見與近期新聞報導策劃書。過亦然瞟一眼他臉上的顏色不正常，便晃著他的板寸頭，調侃說："我可是加班搞出來的，皮球是扔給你了，我應當沒有什麼責任了。別怪我啊！"

　　方諾亞沒理這個茬，示意過亦然坐，自己倒水喝，他則要好好看看，簽批個意見。看著看著，他臉上的陰雲漸漸被燦爛的陽光驅散了，最後不禁笑起來說："你這搞的是賣國條約吧！"

　　過亦然放下杯子過來說："怎麼呢？"

　　"你也真會層層加碼：上一條中央台《新聞聯播》，市里獎1萬，台裡陪獎1萬，不就是2萬了？上省台聯播，市里獎3000，台裡陪獎3000，不就是6000了……"

　　過亦然也樂得大笑起來說："一來糊弄一下鬼子，二來也叫有本事的弟兄們發點小財。"

　　"問題是它利己又害人。"

　　"怎麼講？"

　　"比如我的新聞大體上可上央視《新聞聯播》，這樣我拿出三到五千塞給聯播組的編輯，新聞一播出，那我至少還可落個一萬四五。你說是不是害了中央台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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