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報導(13)_石穆海

十三

　　方諾亞朝李言周雙手一攤說："真他媽的，寸步都離不開。只好聽你給我販賣了。"

　　回到台裡，推開會議室的門，果然裡面坐滿了台裡各方面的頭頭腦腦。方諾亞以為是傳達黨中央或國務院的什麼緊急會議精神，楊雲龍一宣佈，差點沒把方諾亞的鼻子氣歪，原來所謂的緊急檔竟是市委辦公廳下發的《關於市屬各新聞單位加強對外對上宣傳力度迎接第十屆省人大召開宣傳報導的意見及獎勵辦法》。這也是十萬火急的東東？檔的中心意思就是一個：從現在開始，清源市各新聞單位要加大對上對外宣傳報導的力度，要把對上對外新聞宣傳作為當前一個重大的宣傳戰役來打。任務要落實到人，人人要立軍令狀，個個要樹"生死牌"。其宣傳報導的重點一是清源機場；二是清源市近5年來改革開放的偉大成就。文件規定：凡上一條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的獎1萬；凡上一條省衛視台聯播的獎3千。以上獎金一律由市財政撥付，完不成任務的就要罰扣當月獎金，檔中要求清源電視臺打頭陣。

　　"方台長，你是分管新聞宣傳的，你先談談意見吧。"楊雲龍說。

　　方諾亞是個說話不會拐彎的人，既然點名叫他說，他真的想說說自己的看法："我覺得這個檔一些硬性規定缺乏周密的論證，首先要搞清楚，中央電視臺與省衛視台不是你清源辦的，不是誰想上就可以上的。如果地緣位置佔優勢--譬如三峽大壩那兒的電視臺，它一年能上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10條左右，其他的地市電視臺有這個得天獨厚的條件嗎？一年能上個三五條就不錯了。工作我們可以積極地做，記者們我也會把任務落實到他們的頭上，就是怕搞得人人誠惶誠恐，結果是連本台新聞也沒搞好，記者的積極性給挫傷了，那就適得其反。"

　　楊雲龍望也不望方諾亞一眼，說："這個檔內容本身不是用來討論的，也不允許討論，就是說不能討價還價，作為下級只能是落實落實再落實。要討論的是如何落實得更好。雖然我們清源市沒有三峽大壩，但只要記者們的積極性都調動起來，又有過硬的措施，肯定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不能只上個三五條。"誰都聽得出來，楊雲龍的這番講話是對方諾亞的否定，在座的就有人悄悄瞅了幾眼方諾亞，見他的喉結急速地滾動了幾下，似火山就要爆發，可是最終他到底忍住，扭過頭去，沒有吭聲。

　　一散會，方諾亞來到辦公室。還在氣惱中，不想新聞部主任過亦然跟著進來了。過亦然說："我還以為你會同楊台鬧騰起來呢。"

　　"是想鬧他一通，想想還是壓下來了--這不是他的發明創造，是市委的一幫討好袁書記老兄的傑作。"

　　過亦然說："這是誰的餿主意？還不是想給袁良明臉上貼金，為他10月份在省人代會上當選副省長大造輿論。你沒聽民間組織部長說，他是新一屆省政府組成人選之一。"又忍不住說下去，"什麼興建機場，明明是撈取政治資本，往自己的功勞簿上畫上重重的一筆。規定那麼些對上對外新聞報導的任務，十有八九就是季賢臣在獻媚討好。郭部長也真是，被一個小秘書牽著鼻子走。"

　　"不說它了吧，說了心煩！"

　　看看快下班了，5月的夕陽在陣陣熏風中，道道霞光被吹到高樓大廈的窗玻璃上別樣火紅，吹在樹梢上如金色狂舞，與大街上亮起來的路燈輕吻，你根本分不清那是哪塊兒射來的光亮。過亦然說我們去鄉巴佬餐館吃點農家風味填填肚子吧。方諾亞說："那就再叫上幾個小朋友吧。"方諾亞總喜歡把剛進台裡來的大學生叫做小朋友。

　　一行三四人來到一個叫做鄉巴佬的風味飯館。門口停著一大溜豪華轎車。方諾亞感慨地說："過去窮人吃的東西，如今竟被豪門大戶青睞。"

　　過亦然笑著說："那我們也成了豪門大戶了嘍！名字叫做鄉巴佬其實每個包間相當豪華，雖然裡頭裝潢有稻草，可那稻草看著像是金子似的。只不過菜肴淨是些過去憶苦思甜時的東東--我雖然沒有趕上那年月，吃過那玩意兒，但也聽說過。"

　　席間，幾個人說說笑笑，氣氛相當融洽。方諾亞與幾個"小朋友"們碰杯，話卻說給過亦然聽："你哪怕糊弄鬼子也要弄一個策劃方案--對市委辦公廳的宣傳報導意見及獎勵辦法的回應，往上一送就沒你什麼事了，說明你進入了狀態。工作中要學會踢皮球懂不懂？這是我這些年的"從政"經驗，上面有要求，下面一定要有動靜，上面發號召，底下一定要回應，他就覺得你積極主動，這就是態度問題了。至於效果怎麼樣，那就是水準問題了。態度問題始終比水準問題重要百倍！你要是遲遲不動--那球在你手裡老扔不出去，你就被動了，首先你的態度就有問題，那就沒有與誰誰保持一致。問題就嚴重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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