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生門(50)_一葦

五十

　　就這麼著，孩子們的議論傳到了家長耳朵裡。以前，也有學生和家長反映體育專業測試中的造假問題，做做樣子查一查也就過去了。所以一開始，誰也沒有把調查當回事兒。在調查到鎮南體育局時，競訓科科長汪敏振振有詞地說：「運動員水準證書有勾兌，這是皇帝的新衣，盡人皆知的秘密，很多地方都這麼做。比如說澤南省，證書放得比清平寬多了。如果嚴格執行等級標準，鎮南的學生就會吃虧。誰家沒有孩子？清平何必認真？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這裡一個洞那裡一個洞，連成一片，成了可怕的黑洞，爆發出強大的吸附力。

　　從去年到今年，清平招生中不斷曝出的負面新聞形成的衝擊波，突破了上級和公眾的承受力。一開始，高校、教育廳和教育部等各方都在護短，沒想到摁住葫蘆浮起了瓢，到最後發現根本遮不住，那就只好動手術刮骨療傷。

　　這一嚴查，鎮南一中體育生和高水準運動員弄虛作假的蓋子被揭開了。

　　前年暑假，在清平省中學生足球聯賽中，鎮南一中進了前六名。按照清平省的規定，前六名隊員「主力隊員」可以拿到二級運動員證書。劉琨兒子劉奇開學後即將升入高三，在校長康迪的過問下，即將升高二的張亮後退一步，把機會讓給了劉奇，因為他還有一年時間。主力隊員偷樑換柱以後，劉奇拿到了證書，考進了濱大。

　　張亮父親不滿意學校的做法，找到康迪理論，康迪開導他，張亮明年還有機會，不要瞎鬧，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劉奇父親不光跟濱大招辦主任是鐵哥們兒，清平體院管招生的頭兒是體育圈子裡的牛人，劉奇父親跟他也熟得很。康迪暗示或者威脅張亮的父親，如果瞎鬧，你兒子還怎麼考清平體院。

　　張亮父親敢怒而不敢言。

　　以前其他中學不服氣一中，關於一中學生考大學走特權路線的傳言很多。現在，這些意見借著調查活起來了。

　　清平這次對體育生和體育特長生的調查集中在鎮南。據說鎮南是舉報的重災區，葉子平去年也是在去鎮南回江城時遇車禍的。

　　鮑成聽了康迪的傳話，像驚弓之鳥一樣。他最清楚自己做了些什麼，但願不要有什麼連鎖反應。他在心裡暗暗祈禱，然而事情壞起來由不得人。

　　五十三、冰山一角

　　紅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副總張力勤的兒子張建功考體院時找槍手替考的事漸漸浮出水面。

　　張力偉當初找葉子平幫忙的時候，壓根兒沒想到葉子平不僅是自己而且也是他哥哥的貴人。侄子張建功學習成績太一般，也就是上高職的水準吧，所以張力偉在籌畫兒子張建業考大學的時候，對張建功考大學沒抱什麼希望。後來葉子平如此這般地給了一番指點，並給兩兄弟牽線認識了鮑成。鮑成一看張建功的自然條件，覺得要進體院有些難度。

　　他對鮑成說：「聽葉主任說，您在清平體育界可以全控，從教練到裁判到官員，沒有搞不定的。」張力偉重磅出擊，葉子平在邊上推波助瀾。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鮑成孤注一擲，幫張建功找了個槍手替考。張建功的高中同班同學沒考上清平體院，回家以後抱怨自己父母沒本事，自己辛辛苦苦練田徑一年，抵不過張建功有個好爸爸。

　　這次調查中，這些貓膩都被挖出來了。

　　惶惶不可終日的鮑成打電話約楊光喝茶，聲音裡有一股不安和慌張，憑直覺，楊光覺得鮑成遇到麻煩了。

　　鮑成比楊光先到。楊光已經走到鮑成跟前了，鮑成還沒覺察。鮑成面前放著滿滿一杯白開水，身子塌陷在沙發裡，目光不知道落在前方什麼地方。楊光坐下來，發現鮑成眼睛周圍黑黑的，明顯沒有休息好。熟悉了鮑成的嬉皮笑臉和多動，看到他一反往日安靜地坐著，楊光倒嚇了一跳。

　　楊光和他打招呼，他也沒回應，劈頭蓋臉地說了一句：「紀委書記找我談話了。」

　　楊光愣了一下，心沉了下去。

　　旁若無人一樣，不容楊光插嘴，鮑成自說自話地給楊光講了自己這幾年的所作所為。

　　楊光簡直不敢相信，冒名頂替上大學，招生掮客騙考生家長錢……平時新聞裡看到的事情都糾集在自己少年時代的朋友鮑成身上。

　　「鮑成，冒名頂替上大學這種缺德事，你怎麼幹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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