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生門(28)_一葦

二十八

　　二十八、特別約定

　　老師，首先感謝濱大給了我這次面試的機會。不錯，自主招生改變了「一考定終身」的模式，給了考生更多表現和選擇的機會，但它離農村學生太遠了！參加一次面試，報名費、路費、住宿費至少需要上千元，這是一筆高昂的費用。

　　現在，有的大學自主招生只需要通過面試就可以得到大把的加分，甚至可以直接入學。有沒有人調查過，這其中有幾個是農村或者城市低收入家庭的學生？農村學生的機會本來就少，面試使這種機會又減少了。是的，我知道，農村學生不善言辭，穿著土氣，放不開，不自信，這些都是面試的死穴。

　　一些家裡有路子的考生，通過各種途徑獲得加分，絕大多數農村孩子和城市貧困生卻只能「裸考」。在起跑線上我們就輸了，為什麼？我有個表哥去年參加高考，按「裸分」本來能上濱大，但有人利用特權加分後，他被擠到後邊了，沒有被濱大錄取。這樣的競爭公平嗎？表哥選擇了複讀，他發誓要證明自己是優秀的，即便是「裸考」也能進濱大。我不贊同表哥的態度，我也想要加分。我知道自己的缺陷，但我就是不服氣，想碰碰運氣。

　　老師，我也是替千千萬萬個農村學生和城市貧困生來參加面試的，我要讓大學注意到，像我這樣的農村學生或者城市貧困家庭的學生還有許多。他們沒有錢到大城市參加自主招生考試，更不可能同時報考好幾所大學的自主招生考試。「裸考」是他們的華山一條道。

　　我能料到今天面試的結果，但我不後悔，我說出了千千萬萬個農村孩子和城市貧困生想說而沒有地方和機會說的話。

　　合上本子，楊光對魏耀祖說：「能把這個本子留給我嗎？」

　　魏耀祖點點頭。楊光起身從檔櫃裡找出兩個硬皮筆記本遞給魏耀祖：「咱倆做個交換吧，一個給你，另一個代我送給你表哥。」

　　魏耀祖推辭：「謝——謝老師，我不——能要。」

　　楊光指著本子封皮上「濱江大學」幾個字說：「喏，留個紀念。你表哥還沒有到過濱大吧？」魏耀祖點頭。楊光翻開筆記本遞到魏耀祖面前，說：「裡面插頁全是濱大的校園風景，你帶回去給他看看，老師希望你和表哥都能考進濱大。」

　　魏耀祖這才收起了筆記本。

　　楊光拉開抽屜，取出兩張名片給魏耀祖：「這是我的聯繫方式，麻煩你帶一張給你表哥。高考結束後，你和表哥如果考得不錯，可以直接和我聯繫。」魏耀祖接過名片，楊光又從口袋掏出錢包數了兩千塊錢遞給魏耀祖，魏耀祖說什麼都不要。兩個人推搡來推搡去，楊光只好說：「這兩千塊錢是我借給你的，你考上濱大以後來報到的時候還給我。」魏耀祖拗不過楊光，只好收下了。

　　送魏耀祖到門口，楊光拍拍他的肩：「小夥子好好幹，記得咱倆的約定噢。」

　　送走魏耀祖，楊光又看了一遍魏耀祖筆記本上的文字，它們就像一個個利刺，紮得楊光心裡不得寧靜。

　　二十九、遊說領導

　　面試全部結束後確定自主招生資格名單時，有異議的考生資訊都匯總到了一起，招辦向自主招生領導小組提供了這些考生的所有材料，他們被當做特例一個一個地過堂討論。魏耀祖的情況最為特殊。

　　討論魏耀祖時，他所在的面試小組組長劉教授也被臨時請過來了。劉教授向招生領導小組彙報了魏耀祖面試中的表現後說：「我已經連續幾年參加自主招生面試，對考生整體水準比較瞭解，如果不是有生理缺陷，魏耀祖入圍應該沒有問題。」

　　劉教授介紹魏耀祖情況時，田園一直在看魏耀祖的材料。聽完劉教授的話，田園問楊光：「你的意見呢？」

　　「我覺得是不是可以考慮考慮？」

　　田園皺了一下眉頭，遺憾地說：「平時學習成績和這一次筆試成績都還是比較突出的，但是，最好還是慎重一下。以我的經驗，生理有缺陷的人，性格上多少都有些怪異，心理往往容易出問題，不好和其他學生相處。到時候，學生管理口子上的人可能會有意見，怨我們招生的時候把關不嚴。」

　　聽田園這麼一說，楊光急了，他怕其他人見風使舵，跟著領導的意見走，如果形成壓倒性意見再要挽回就難了。魏耀祖的問題只能框定在口頭表達能力欠佳方面，而不能擴展到性格和心理方面，得淡化田園所強調的「缺陷」。楊光口氣平靜地說：「對有些專業來說，比如管理、行銷、文學藝術等，口頭表達能力確實比較重要。但如果是學理科，將來搞理論研究，甚至學工科，將來做技術，口才相對就不那麼重要。劉教授，你說呢？」

　　以楊光的經驗，當老師的和管理人員對學生的要求不一樣，老師一般考慮學生專業水準多一些，所以他向劉教授尋求聲援。另外，她是主考官，田園和其他人不可能不考慮她的意見。

　　劉教授說：「從面試中魏耀祖書面回答問題的情況看，這孩子的邏輯思維能力挺強的，是個學理科的料子，報考計算數學、理論物理這幾個專業應該還是比較適合的。」

　　劉教授分析得有道理，田園點頭：「這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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