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生門(19)_一葦

十九

　　十九、當權家長

　　很多事情到了中國就變味了。學藝術在某種程度上還是需要天賦的，即便沒有天賦，童子功總該有啊。這幾年藝考熱得出奇，有的家長不問孩子有沒有興趣，更不管擅長不擅長，有沒有潛質，他們只關心孩子能不能考上大學。在一些人眼裡，藝考庶幾淪落成為投機取巧的便道，藝術被當成了邁進大學的敲門磚。

　　楊光忍不住問甄妮：「甄主任，按照往年你們學校美術類招生的情況，專業課的通過率是多少？」

　　「楊主任你想想看，一個家長想討巧，另一個家長也想討巧，到最後不就成了一窩蜂地考藝術了？像我們這種學校，美術專業去年的錄取率是二十比一。至於那種二三流的藝術學院或者客串辦藝術專業的理工科院校，錄取率可能會高一些，但一般也要在十比一左右。」甄妮說完看看袁立。

　　楊光笑了：「這麼說來，藝術生競爭反倒更激烈嘛。高考錄取率現在已經超過二比一了。擴招這麼多年，上大學已經不是什麼問題，區別無非是上什麼大學。」

　　楊光和甄妮的意思很明顯，想讓袁立明白高校不是自由市場，隨便誰都能進來，水準差，或者不努力，到時候專業課過不了，不能賴別人沒使勁兒。

　　袁立連忙接著楊光的話表達自己的意圖：「楊主任說得沒錯。孩子既然學了美術，還是想上清平藝術學院這樣的學校，一般的野雞大學也沒什麼意思。甄主任，你說呢？」

　　甄妮見過一個身家過億的商人，原本不會喝酒，但孩子中學老師一句「招生老師在這兒，就看你表現了」，他便開始在酒桌上來回穿梭，喝得臉紅脖子粗，幾次跑出去嘔吐，吐完了回來再接著喝。以他的身份，在公司可能說一不二，此時，為了孩子上學的事，言語之恭敬拘謹，姿態之卑微虔誠，到了讓受者覺得自己罪過的地步。

　　官員就不一樣。悠久的官本位傳統托起了他們的位置，一手遮天的日常生活形態更是加劇了其「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態，「自以為是」往往成了官員的性格標籤。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對付這樣的人，甄妮也有殺手鐧。此時，她就想惡作劇一下，掃掃這個不可一世的縣長的興致。

　　甄妮一副認真、關切的樣子問袁立：「袁縣長孩子學畫畫多長時間了？畫得怎麼樣啊？」

　　仿佛一隻鼓脹的氣球被刺破了，袁立的聲音立刻小下來：「高二下半學期開始學的。」生怕別人覺得兒子差，袁立又補充，「他上的那個輔導班，大家水準都一樣，彼此半斤八兩。」

　　田園身子向前欠了欠，用詼諧的口氣說：「縣長，作報告可以形勢大好，鶯歌燕舞，高考這玩意兒可是真槍實彈地硬拼。咱們這會兒只有把困難說足，講透，甄主任才好對症下藥，制訂切實可行的措施。都是自己人，頂多是家醜，啊？」田園眼睛掃了楊光和甄妮一下，楊光和甄妮點頭。

　　田園畢竟熟悉高校，知道高校到底還沒有完全等同官場。高考錄取中固然有一定的伸縮性，卻並沒有大到可以任意胡來的地步。田園的話是提醒，是打圓場，也是在為自己開脫。他等於向袁立說，你兒子是不是學藝術的料、幾斤幾兩你清楚。一處有一處的生態環境，藝術學院不是我的主戰場，倘若事情擺不平，不是我田園不幫忙，競爭確實太激烈。

　　嗅出了田園話裡的部分意思，怕自己的浮誇風害了兒子，袁立這才從實道出：「不怕各位見笑，確實是被逼無奈突擊上馬。小縣城美術方面師資力量欠缺，老師水準嘛，也就那麼回事，實在不敢恭維。」

　　「哦。」甄妮點了點頭，「袁縣長，說句實話吧，『升大班』水準參差不齊，有些純粹就是騙錢，浪費時間。江城這邊的培訓班有的就是聘我們學校大一學生去授課，它的品質可想而知。」

　　藝考隊伍逐年壯大，催生了專門為參加高考的考生而設的培訓班，也就是甄妮所說的「升大班」。培訓班的目標是盈利，你考什麼我教什麼，硬是把藝術薰陶變成了應試技巧傳授，就拿美術培訓來說吧，畫畫兒硬生生變成了「默寫」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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