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生門(7)_一葦_學達書庫

七

　　聽著楊光的講述，鮑成恍然大悟：「怪不得呢，當時高考成績出來後，咱們班同學都覺得不可思議，孟瓊花的高考成績怎麼比她平時模擬考試的成績低了一大截，原來是受了這個事情的影響。要不是受家庭拖累，以孟瓊花的實力，上個本科學校還是沒問題的，何至於回家務農？」

　　「是呀，要不然她學習那麼好，怎麼會連個大專都沒考上啊！」楊光的口氣裡全是惋惜，「有什麼辦法呢？一切都是命，現在她女兒要高考了，怎麼又出來這麼個事兒？」他歎了一口氣。

　　鮑成連珠炮似的問：「楊光我就弄不明白，你當時為什麼不鼓勵孟瓊花複讀繼續考大學呢？為什麼不跟她明說你對她有意思？」

　　這是楊光一生的悔恨，沉默許久，楊光才開口：「高考結束那年暑假，孟瓊花就跟她爸吵著要複讀考大學，甚至以死相逼。沒辦法，她爸只好同意她複讀一年。上大學以後，我們來來往往也通過幾封信，我還給她寄過複習資料。但是，誰都不捅破這層紙。我當時想，還是不要干擾她，等她考上大學以後再提這事兒吧。後來，她突然不回我的信了。」

　　楊光猛吸了一口煙，接著說：「寒假回家，我才知道她輟學訂婚了。她爸爸生病住院，孟瓊花不忍心也無心再讀書。上初中的時候，黃長平就喜歡孟瓊花，這我們同學都知道。孟瓊花答應嫁給黃長平，可能是因為當時黃長平已經在建築隊打工掙錢了，可以接濟她家裡。」

　　鮑成感歎一聲：「命運啊。」

　　七、造化弄人

　　知道孟瓊花輟學訂婚的消息後，楊光心情複雜。他曾一個人跑到村外，坐在地上，無神地對著空曠的田野發呆。忘記了寒風吹襲，忘記了時間流逝。黃昏的太陽一點一點地變大，一寸一寸地靠近地平線，楊光的心情也一步一步地暗淡下去。他先在心裡埋怨：「瓊花，你為什麼不能再堅持一下呢？」繼而又想，是爸爸的疾病、家裡的貧困、繁重的農活阻礙了孟瓊花的學業。楊光一遍遍地問自己：「她有困難，楊光，你愛她，卻不能為她做哪怕一點事情，你又有什麼資格埋怨她呢？」他沮喪地回答自己，「除了同情，我什麼也沒有，一無所有。」

　　往事如煙。

　　面對現在的楊光，隔著二十多年的時光，孟瓊花能說什麼呢？當年孟瓊花不是沒有感覺到楊光對自己的好感，但自家的情況擺在那裡，她若是呼應他的召喚，只會成為楊光的負累。命中註定，她與楊光只是兩條相交的線條，交遇的時刻也是背離的時刻，刹那的遇合後是長久的分別。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今天，楊光能來看她，孟瓊花已經感到欣慰了。此刻，楊光歉意裡的溫情除了讓她慨歎命運對自己的吝嗇還能怎麼樣？孟瓊花不允許自己和楊光一起掉入從前的時光。她壓抑內心的波瀾，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對楊光說：「瞧你說的，謝謝你和鮑成來看我。」孟瓊花的話把楊光從對昔日的回憶中拉回到眼前，他們倆不約而同加快腳步出了門。

　　車子啟動後，孟瓊花揮手和王老師、楊光、鮑成告別。看著孟瓊花孤單的身影，楊光鼻頭一陣發熱。

　　車子開出小巷到了大街上，鮑成對王老師說：「您住哪兒？我先送您回家吧？」

　　王老師沒有直接回答鮑成，而是問楊光和鮑成：「你們兩個累不累啊？」

　　兩個人不知道王老師是什麼意思，趕緊說：「不累不累。」

　　「嗯，那好吧，我跟你們一起去賓館，咱們聊聊吧。」

　　楊光和鮑成以為王老師想敘敘舊，但看他表情嚴肅，似乎像有什麼心事。會不會是有親戚想考大學需要幫忙，楊光想，如果是這樣，只要不違背原則，他會為王老師爭取最大的方便。

　　到了賓館，鮑成給王老師泡茶，楊光給他點煙。

　　「楊光，鮑成，有一個秘密在我心裡埋了好多年。我本來不打算說，讓它爛在我心裡。但是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我不得不說。」

　　看王老師的樣子，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開口，楊光和鮑成聽得一頭霧水。兩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情，或者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表情裡陡然增加了幾分緊張和不安。誰也沒有想到王老師會說出下面一通話：

　　「你們返校估分時，孟瓊花和我說了她的答題情況，還講了她的作文。當時語文滿分是120分，對照參考答案，孟瓊花語文預估109分，和她平時成績比較吻合。高考成績出來後，我和你們一樣，也覺得孟瓊花的成績低得有些離譜。別的科目我不清楚，單一門語文成績，就比預估分低了30多分。

　　「開學以後，學校讓各科老師整理當年的高考成績，作成績分析。統計以後，你們班語文平均成績是90多分，跟平時相差不大，基本正常。為什麼孟瓊花會如此失常？這個疑問一直在我腦子裡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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