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糟糠之妻 | 上頁 下頁
一五


  逛公園,看電影,看電影,逛公園。

  母親笑說:「你們別總是去看電影,悶著頭看電影兩個人還怎麼交流?」

  於是約會的內容改做上茶館,時間也改做周日。

  甯顏週六一般還有補習班要上,所以,周日一直是甯顏真正得以休息的日子,她通常會跑到魏之芸那裡,看書,喝茶,之芸負責做飯,或是乾脆一個人呆在家裡,看書寫日記,或是泡書店。

  如今多了個李立平,倒像是多出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約會。甯顏漸漸地覺得身心都有些疲累,越發地生了跟李立平分手的心。

  她看著何倩茹眉宇間那一抹遮不住的快樂,看著她時常發愣微笑的神情,甯顏的心裡有細微的酸楚與妒意,倩茹那個,才是戀愛吧。

  關於周蘇豫,倩茹對兩個好友說得不多,但甯顏多少知道一點,可惜,甯顏想,自己從未有過這樣浪漫的邂逅,人跟人的差別,真是太大了。

  甯顏羡慕倩茹的奇遇,也羡慕之芸的自在,下決心與李立平說,不想再處下去了。

  甯顏想不到的是,李立平有足夠的聰明,已經查覺了她的動搖。李立平真的開始慌起來。

  李立平其實並沒有說謊,他真的與其他的應徵者完全沒有了聯繫。

  在甯顏之後,他又陸續看了好幾個女孩子,都不似甯顏給他留下那樣良好的印象,有一個女孩,見面不到三分鐘就追問了若干次他的經濟狀況,也有問他什麼時候可以購房,有無出國機會的,把李立平嚇住了。

  李立平決定把握住方甯顏。

  但是他敏感地發覺,方甯顏這個女孩子,對他並不像他對她。

  一個月相處下來,李立平基本上已摸准了方甯顏的性格,她並不像他最初想的那樣不可捉摸,她其實單純無害,有些古怪,但是性子溫順,耳朵根棉軟,沉靜守舊,是好妻子的人選。但是,她的冷談是毋用置疑的。有一個晚上,李立平與方甯顏出去,經過一道階梯的時候,李立平假借挽扶的名義,握住了方甯顏的手,可是這女孩子居然掙開了他的手,寧可扶著道邊的樹一步一步慢慢地往臺階下挪。

  李立平覺得應該想想辦法。他不想再征一次婚,這種事,一次就夠了。

  甯顏這種女孩子,李立平想,對戀愛與婚姻都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骨子裡沉迷於風花雪月的東西,要應對起來,也不難。

  有一晚,李立平又約方甯顏出去,那是一個仲秋的晚上,李立平比往常顯得沉默一點,神色間很有些憂鬱,甯顏想說的關於分手的話,完全出不了口。

  臨分開時,甯顏衣襟別著的一對白蘭花突然落下來一朵,被李立平接住了。他把那花托在手心,看了好一會兒。

  當晚約會回去,甯顏剛上床躺下,李立平的電話就到了。

  「甯顏,」李立平說:「你衣襟上掉下來的花,我把他放在宿舍的桌上,香得不可思議。」

  然後是一片沉默。

  沉默裡,甯顏聽見自己的心「別」地跳了一下。

  9

  李立平刻意地開始了與方甯顏浪漫的戀愛。

  他不再約她去看電影,或是坐茶館。

  他帶她遠遠地跑去江邊,在寒風裡看那墨黑的一江流水,聽那嘩嘩的水聲;他和她一起去城裡很偏的角落,尋找老房子,李立平略微能畫上兩筆,總背一個畫夾去寫生,然後把畫訂成冊,送給甯顏;他帶她去自己的校園,師大號稱江南最美的大學,有曲徑通幽,圖書館有年頭了,但還未老到讓人生敬畏的心。木地板與花窗,老式的供暖,環境給人非常舒服的感覺,晚上人也不少,他們佔據一個角落,各自讀一本書。甯顏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上大學,斯情斯景給了她一種恍惚的幸福,她可以想像著,她與李立平是師兄妹,他們是一對校園中的戀人,這樣想著,甯顏就會微笑起來。

  李立平對方甯顏體貼入微,雨天會悄悄地在甯顏的學校門房丟下一把傘,冷了會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言語間,時爾會稱呼她為小孩子。

  李立平在書上看到過,一個男人或是女人若是被異性稱為孩子,莫不馴服。

  果然如此,他想。

  甯顏的經歷,使她固執地阻止自己心智的成長,仿佛這樣,她才可以少一點遺憾。

  她常常夢想這樣的情景:夜晚,有碎石打在她的窗玻璃上,她推開窗,皎皎的月光下,挺拔的少年仰起英俊的臉,黑眼睛殷殷切切地望著她,無聲地招呼她:下來,下來!

  有一個晚上,李立平送甯顏回了家,甯顏洗漱了準備睡覺,習慣地開了小半扇窗。甯顏有胸悶氣短的毛病,只要不是大冬天,總會開一點窗。

  那天正有很好的月光。月光地裡,立著一個人,中長的風衣,戴著圍巾,是李立平。他還沒有走,看見甯顏開窗,伸手對她招了招。

  月光替他的面容鑲上一道極柔和的微光,他顯得異常年青英俊。

  甯顏覺得心裡那一角的遺憾在慢慢地癒合。

  李立平在這種緩慢的戀愛進程中,有時會有些不耐。他與她,這麼長時間,完全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他迎合甯顏的趣味與心境,不免有些焦燥起來。在她看不到的時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會微皺了眉頭,他做著那些浪漫的溫情的事情的時候,會想,什麼時候是個頭?

  但是他還是願意忍耐的,他是真心想聚她為妻。

  李立平握住方甯顏的手,是在他們相識三個月以後。

  李立平說:「這一次,我感覺,不一樣。當然,你可能無所謂。」

  甯顏說:「你怎麼知道我無所謂?你有所謂嗎?」

  李立平說:「……這種事情,不好說。」

  「對,」甯顏說:「你這麼說我就理解了。」

  「理解了就好,那我就不用說了。」

  「你也不用說,我也不用說了。」

  「好的。」李立平非常非常溫柔地說:「不說了。」

  這以後,他們算是正式地明確了戀愛關係。

  李立平問甯顏:「我什麼時候可以上你家去,拜訪一下伯父伯母?」

  甯顏含混地應了一聲,趕緊轉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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