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之妻(16)_未夕

一六

　　李立平提了兩三次以後，甯顏回去問了母親。

　　母親笑笑說：「是他提出來的？這可不行，才三個月就上門，不大好吧？當然，我隨你的意思。」

　　甯顏說：「那就再等等。」

　　甯顏家是很老派的人家，總認為只有已經定下來的准女婿才可以上門的。

　　母親又笑一下說：「我跟你說呀女兒，你可不要帶著他到處去，學校啦，朋友那裡啦，老同學聚會啦，要不，萬一這戀愛要談不成，你可是被動了。再說……」

　　甯顏心裡有點不舒服，說；「再說什麼呀？做什麼說一句留一句的？」

　　母親微微變了臉色，也有些不高興：「不要給你一點點建議就不樂意，給感情沖昏了頭，做媽的說什麼也都是為了你好。再說什麼？再說你們倆站在一起，有點兒像叔叔跟侄女，人家背後會議論也說不定。當然啦，大主意還是你自己拿，你要是願意讓人家議論，讓人家說你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也隨你。」

　　甯顏鼻子都酸脹起來：「我哪裡一個一個的換男朋友啦？」

　　母親說：「你跟我對嘴是沒有意思的，你要讓他來家裡我也不反對，但是我是不會招待的。」

　　一場母女談話，有點不歡而散。

　　妥協的，到底還是方甯顏。她真的不讓李立平去她的學校，不帶他見朋友，連關係那樣好的那樣親近的倩茹與之芸問起她與李立平的事情來，她也是含糊期詞的。

　　李立平敏感地覺查了，他想他可不能再與她這麼耗下去。

　　李立平乾脆找了個藉口不請自來了。

　　那天，正好甯顏在學校裡出了點兒小事故，她抱著一疊本子上樓的時候被一個沖下樓的高年級男生撞得跌倒，幸好抓住了扶手沒有倒栽下去，可是扭傷了腳。

　　同事們送她去醫院治療後她就打車回家休息了。

　　甯顏躺在床上，記起這一晚她和李立平還有約會，就打了通電話給他說去不了了。

　　寧顏色一家獨住在一個典型的南方小院落裡，有院子有堂屋，甯顏的臥室在最裡一進，外頭的動靜全然聽不到。

　　重躺回到床上沒多一會兒，母親推門進來了，問她：「你叫李立平來看你的？」

　　甯顏一下子緊張起來：「沒有。我只跟他說今晚不能出去了。」

　　母親意味深長地看了甯顏一眼說：「他來了。你坐起來整整衣服弄弄頭髮吧，別太不像樣子。」

　　甯顏心裡咯登一下子，奇怪的是，她心裡並無快樂甜蜜，她首先想到的是，媽不會以為是我暗示他過來的吧？

　　李立平拎了一袋子水果走了進來，母親很快也跟了過來。

　　李立平把水果交給母親，很有禮貌地叫了伯母。母親微笑著道謝，說：「甯顏傷也不重，叫你破費。」話裡有隱隱的生份。

　　母親倒來了茶，李立平站起來雙手捧過。

　　他穿了件休閒款的西裝，成色很新，甯顏都沒有看他穿過，裡面的毛衣卻是半舊的。

　　母親剛走出房門，他便伸手在甯顏額上試了一試。

　　甯顏說：「我不是生病。哎，你去把房門打開。」

　　李立平走過去將房門開了一溜小縫。

　　甯顏說：「你怎麼過來了？」

　　李立平說：「我聽說你受了傷，怎麼？我這麼過來是不是有點冒昧？」

　　甯顏笑笑：「不是。」

　　李立平接著說：「我以為這樣比較好，不那麼正式。」他看著甯顏：「你說呢？」

　　甯顏說：「是。」

　　李立平又說：「你不高興嗎？」

　　甯顏說：「不是。」

　　李立平被她是與不是的句式弄得也微微有些不快。直到吃飯的時候，他才明白為什麼甯顏會是這麼一個態度。

　　甯顏媽媽說：「時候也不早了，小李就留在這裡吃便飯吧，我隨便弄點兒，你別見怪。」

　　說是隨便，其實甯顏的母親是很能幹的，不過一個多小時，愣是弄了滿滿一桌子的菜，盤子與碗筷也極精緻，成套的，顯出一種顯而易見的重視，重視裡頭，也有著一點疏離。

　　李立平的表現還是很不錯的，他言語得體有致，逢到甯顏媽媽揀了菜過來必雙手捧碗迎上去。他其實已準備好了，如果他們要問起他的家庭或是工作前途來該如何做答，可是甯顏的父母半句話也沒有問，讓李立平有著在水裡踩不到實處的恐慌。

　　甯顏爸爸很沉默，她媽媽很客氣，面上始終有笑容，請字不離口，怎麼看怎麼像請一個朋友吃飯，或是請一個遠房的親戚吃飯，或是請一個同事，就只不像請女兒的男朋友。

　　這一頓飯，全堵在李立平的胃裡，石塊兒似的無法消化。

　　而甯顏這一頓飯也完全吃得不是滋味，她很緊張，拿碗筷的手都有些發抖。

　　飯後不久，李立平就告辭了。

　　甯顏等他一走，就央求似地對母親說：「媽，真的不是我暗示他來的。」

　　出乎甯顏的意料，母親倒放軟了聲氣說：「知道知道，這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你受了傷，他過來看看也合情合理。這個人，還挺有禮的。」

　　甯顏松了一口氣，就聽得母親又笑著加了一句：「就是好像有點小氣。」她拎起李立平帶來的那一小袋子水果亮了亮。

　　甯顏尷尬地笑笑。

　　過了一天，甯顏媽媽對她說：「我跟你爸爸商量過了，李立平這個人不算十分理想的對象，但也有不少可取之處，你們就先處處看吧。他對你好吧？」

　　甯顏說：「他挺關心我的。」

　　母親說：「對你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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